门房禀道:“禀大人,并无其它的事,是事恒大人进城了,现在在签押房等候您老。”
“哦!”曾国藩点一下头,当即知道,辕门外多出的那些勇丁,必是弟弟的亲兵,便加快脚步,走进发审局。
推开签押房的门,曾国藩不由一愣。
曾国葆两眼通红,双眉紧锁,呆坐在一把木椅上,面前摆着一碗茶水,正在低头想心事。看曾国葆的表情,显然刚刚哭过,脸颊上隐隐还有泪痕。
曾国藩心头一紧,随口问一句:“事恒,你怎么了?”
曾国葆一见到大哥出现在门口,急忙站起身來,两手垂着问了一句:“大哥,您回來了?”
曾国藩更衣坐下,早有亲兵摆茶进來;曾国葆的面前,也撤掉凉茶,换上碗新茶。
曾国藩示意弟弟坐下,轻声问道:“事恒,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
曾国葆低下头,用手下意识地弹了弹营官服的大襟,说道:“家里能有什么事?大哥不要乱想。”
顿了顿,曾国葆又道:“大哥,我想把营勇交给别人管带,自己回去好好读几年书。我不想带勇了。”
曾国葆话未说完,眼里已滚出大颗的泪珠。
曾国藩一惊,忙问道:“事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莫非听到了什么?”
曾国葆哇地一下哭出声來,哽咽着说道:“大哥,我的营,现在连个防地都沒有,我这营官还怎么当?现在一营的人都背地骂我窝囊。”
曾国藩掏出布巾递给弟弟,小声道:“事恒,快把眼泪咽回肚里。发审局签押房,不能有哭声;遇事就哭的人,不配做曾涤生的弟弟!”
许久,曾国葆才止住泪水,向曾国藩详细地道出原委。
原來,曾国葆统带恒字营驻扎长沙南门外不久,邹寿璋统带着自己招募的湘勇也赶到省城布防。
骆秉章在邹寿璋到长沙前,就已经为他的这营人马选好了防地:驻扎长沙东门外。但邹寿璋并不按命布防。经过勘查地形,邹寿璋竟然选中了曾国葆驻扎的营地。经向巡抚骆秉章递禀申请,骆秉章在不与曾国藩商议、亦不经曾国葆同意的前提下,便命曾国葆移驻东门外驻扎,把原防地让给邹寿璋。
曾国葆知道邹寿璋统带的团练名虽也称湘勇,实际并不归曾国藩节制,由巡抚衙门直接调遣,便不与邹寿璋争执,亦不想为大哥找麻烦,接命的当天,就拔营开到东门外一处平整地。挖壕、搭篷、围栅,一连几天的忙乱,才把营盘扎下。
邹寿璋为什么非要驻扎在曾国葆的原防地呢?因为曾国葆的原防地,地势比较开阔,有水陆两条通道可达长沙。有着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而东门则不然。背靠一座大山,山下便是碧波荡漾的湘江。若有敌从水路來攻,胜则无船可恃;败则须由山中小路退回长沙。按兵法上所云,这是块凶地,不可扎营驻兵。
但曾国葆统带本营人马驻此不久,很快便发现此地也非一无是处。
首先,防地并沒直接设在山下,而是选在离山五里左右的一块开阔地。那里正好有一个小江岔,是从湘江分流出來的,绕了一个弧形,又回归到湘江。就是这个江岔,水不很深,但颇浑浊,用眼看不到水底,亦无法看清水里的情形。一名伙夫一日去洗菜,无意之中,手碰到了许多滑腻腻的东西。伙夫好奇,寻了个木棍便探水深,发现刚沒腰眼。于是就脱了裤子跳将进去,用手一阵乱摸,竟然就摸出了几条很有斤两的鱼來。
当晚,恒字营饱吃了一顿肥鱼。
曾国葆马上着伙房备了几只大网,单派两个人跳进水里捕鱼,不仅节省了一日三餐的菜金,还能多出不少鱼虾。挖了大坑养在里面,时时着人挑进城去卖掉。这也是一笔收入。当时,不独湘勇缺饷,连绿营发饷也不够及时。曾国葆移驻长沙东门后,虽然照常欠饷,但却能保证月月有收入,伙食也较其他营丰盛。
恒字营有鱼吃有鱼卖的消息被邹寿璋知道后,他起始不信,曾打发人暗中到恒字营探访了一回。当得到确切密报后,邹寿璋又动开了心思。
这是曾国葆无论如何都沒有料到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