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明远冷着一张脸告诉史尚。
“去安排参加扑买吧。”
见过叶鹏生,明远一秒都没耽搁,马上就做了决定。
他甚至有点儿心疼自己付出的时间——
难怪叶家三房想要谋夺长房的产业。
明远不见面不知道,那叶鹏生是个十足十的酸儒。
史尚请人牵线搭桥,安排明远与他见面。叶鹏生只以为明远是个商人,竟然让明远与他家的管事见面详谈。
于是明远毫不客气地抬出了张载弟子的身份。
要知道,由于《横渠学刊》在汴京城中一再刊印,张载的“关学”一派已是京中小有名气的经学门派。随着“横渠四句”的广为人知,张载如今早已是人人敬仰的大儒。
叶鹏生却嫌弃张载中进士时年纪一大把,现在身上又没有官职。尽管他自己也年逾三十,也还是白身,进士身份连影子都没见着。
有些人,就是对别人的要求会高一些。
但听说明远是张载弟子之后,叶鹏生好歹“拨冗”见了明远一面。
见面之后,明远却发现,叶鹏生对经营祖上传下来的长庆楼根本没有兴趣,也完全没有能力管理。
他只会叹气“连黄仙都没办法,这酒楼气数已尽,爱谁要谁要吧。”
明远提议他自己收回长庆楼的管理权,或是亲身去长庆楼看一看,他也不感兴趣。如今他只想等着官府扑买,将祖传的长庆楼卖个好价钱。
于是明远开诚布公地把叶家三房叶俊生勾连黄厨,故意打压长庆楼生意,让长庆楼经营不善、主顾不敢上门的事实告诉了对方。岂料叶鹏生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还指责明远挑拨他们堂兄弟之间的感情。
明远当时就满脸问号我挑拨?我认得你们家吗?
他估计叶鹏生这是爱惜名声,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毕竟长庆楼转手要经过扑买,叶鹏生反正能将酒楼卖个好价钱,又怎会在乎这酒楼最后到底卖了给谁?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明远可能还会心存犹豫——
长庆楼涉及的纠纷太多了,又是家族争产,又是勾结主厨的,牵扯到好几方,将来重整旗鼓也不容易。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这叶鹏生不该看不起种建中的。
明远与叶鹏生约在兴国坊附近的一家茶舍里碰面,正好遇上种建中与贺铸等同僚从军器监中出来一起吃个便饭。
种建中与贺铸身穿绿袍和青袍,过来与明远打招呼。叶鹏生便激动万分,争着要与两人认识。待后来知道种建中不是进士出身,原本又是武职转的文官,而贺铸是个“外戚”……那叶鹏生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冷淡下去。
这种事种建中在汴京城中已经经历了不少,只是淡笑着告辞并不在意。贺铸则仰着一张丑脸,瞪了一眼叶鹏生,将这酸儒吓了一大跳,转身便走了。
然而明远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学历歧视”“职业歧视”的。
明远就是这个臭脾气,他平时看上去又慷慨又温文,但凡有人冒犯了他和他的朋友们,明远就既不慷慨,也不温文。
这场会面,当然不欢而散。
“这长庆楼我志在必得。”
见过叶鹏生,明远便下了决心。
这是“天予弗取”,如果平白错过这么好的花钱机会,明远自己都会尊称自己一声“圣父”。
史尚当即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但这位大管家也没忘了提点明远“明郎君,您事先想想好,接手长庆楼之后,咱们的人要能经营才行。”
明远一撇嘴角。
“要是不能让长庆楼跻身‘七十二家正店’的翘楚,我就不姓明。”
史尚一听,顿时欢欣鼓舞。
可怜他哪里晓得,明远本来就不姓明。
“还有一件事,你帮我思忖思忖。”
明远向史尚提出问题。
“扑买这件事,我该怎么出价。”
如果出价低了,怕争不过叶家三房的叶俊生;如果出价高了,又怕便宜了叶家长房的叶鹏生。
“依我看,您的财力远胜叶家三房。如果为求稳妥,您就尽量往高里出价。”
“至于叶家长房那里,怎么也不会便宜他的。”
“为什么?”
明远看史尚说得自信满满,很好奇地追问。
史尚附耳过来,将扑买的详细规则向明远解说一番。
明远原本不想表现得如此不厚道,可还是笑了。
“既然怎么也便宜不了那叶鹏生,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然是加大筹码,朝高里喊价就是。
汴京城中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如此位置,又是如此规模,算上地皮楼宇,再算上自酿酒的经营权,这桩交易的成交价得是十万贯起步。
——1127再也不用担心我花不出去钱钞啦!
当然明远名义上得做出一些筹款的动作,他分别写信给远在苏杭的“工具爹”和在京兆府的蜂窝煤厂。
不久,“工具爹”有来信,随信附上一堆茶引,由明远去金银钞引铺子兑换成为现钱。
京兆府的蜂窝煤厂则上交了一部分利润,留下的资金足够他们购买秋冬时候的石炭原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