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章辟光说话,只有王安石明确表了态章辟光说的没问题,不应被治罪。
当朝宰相都出来主持正义了,这事应该能就此了结吧?
——并不。
一名叫做吕诲的御史中丞,利用这件事弹劾王安石,列出王安石的“十大罪状”,将一件宰相表达观点的案件上升到十恶不赦的高度。
这件事大约引起了官家赵顼的逆反心理一个章辟光朕因为谨守孝道而保不住,难道说了一句公道话的宰相难道朕还能保不住吗?
于是,王安石当然没有外出,而是吕诲有多远滚多远。
整个朝野都见证了年轻的官家赵顼,对王安石的无比信重,以及推行新法的决心。
——此时此刻,二大王赵颢还住在宫城里。
——而高太后的娘家正在悄悄利用后族的权势捞钱。
这难道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高家难道就没有被查的风险吗?
就算上面不察,其他与高家不睦的商户反手就来个举报?高家该怎么办?
明远只是提了个由头,就撩起了郑行老的无限“联想”。
“啊——”
郑行老的脸色在片刻之间,变了三变。
但很明显,郑行老到此时也还没能拿定主意,明远托他带给高家的这句话,他带是不带;如果带这句话,又该如何开口。
明远不再管郑行老了,一笑起身,史尚连忙跟着站起来。
临别时,明远却还有一句话要交代
“郑行老且先别忙着为高家穿针引线,还是先想想汴京的炭行——眼下就有一桩大事,涉及城里所有炭行。行老不若先忙完那一件,再来管高家的闲事?”
他这是在提醒郑行老,既然身为行老,就不要以权谋私,只想着和自己有裙带关系的高价,而是要将汴京城中的大小炭行都顾上。
郑行老被明远一通教训,完全懵了。
这究竟是什么大事呀!
史尚也是一脸懵,跟着明远走出会馆的大门之后,连忙扯扯明远的衣袖,低声问“郎君,是什么事啊?”
明远一挑眉“昨天开封府过来问的,你难道忘了吗?”
“原来如此,”史尚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赶紧又扶了扶鬓边歪倒的白梅,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明远,离开炭行会馆。
他俩一走,郑行老就张罗着打听史尚身边的明远是什么来头。
“查,给我查——”
“绝地三尺也要查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很快就打听出来了——汴京蔡河畔明郎君。陕西人、横渠弟子、很有钱……这些都不算什么,但关于他有个最著名的传说,他是财神弟子,能够点石成金,坐骑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
郑行老啊这……
转天开封府派人到了炭行,指出入冬以来,因为炭火取暖而造成的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开封府因此要求炭行进行行业自律。
具体要求,便是要所有炭行都像朱家桥炭行那样,雇佣一名“宣讲员”,在出售石炭产品时,向所有购置取暖用炭的汴京百姓说明使用炭火时的安全须知。
此外,炭行出售的所有炭炉,在式样上需要分出级别,分为室外用、厨用、卧用等几级。室外用基本没什么要求,如果是卧室用的炭炉,必须安装有烟道,且需经测试,能够将烟气全部排出室外,才能为用户安装。
这确实是一件震动整个行业的“大事”。
若是全无准备,任何一家炭行都会手忙脚乱。
好在郑行老事先向开封府打听了一二,提早半天给城中所有炭行送去了消息,保住了他作为“行老”的颜面,也让炭行们稍许能够有所准备,根据开封府的要求,调整自家的生意。
这在汴京百姓,却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的好事。
人人都记得这是“朱家桥炭行”率先而为的举动,然后由开封府推广到整个汴京执行的。
从此,“朱家桥炭行”与“良心商家”划上了等号。再加上这家同时出售两种档次的煤球,让主顾根据自己口袋里的铜板数量自行选择,丰俭由人。一时间朱家桥炭行成为整个行业中的翘楚,买炭买蜂窝煤的长队全搬去了那边。
郑行老那里,自然也通过裙带关系,将明远的话悄悄透给了高家。
高绍祥显然没资格参与讨论此事,高家族中就此事讨论良久,又遣人进宫,向高太后问安。
最终,高家将从大名府买来的优质石炭,全部转给了军器监设在山阳镇的炼铁炼焦作坊。
此举一出,官家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大大缓和。
而高家也悄悄抹去了“免交路税”的潜在罪责,转而声称,这批石炭就是专为军器监采购的。
而史尚那里,也接到了高家抛过来的橄榄枝高家表示愿意接受,作为山阳炭厂的经销店,代为销售,赚取微薄的一点利差。
至此,山阳炭厂与高家炭行之间的争端,以明远大获全胜而告终。
而汴京城,也已天寒地冻,冬至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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