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千万贯(1 / 2)

种建中的亲叔叔种谔,在鄜延路担任钤辖,主持一路军务,这事明远一直都知道。

熙宁四年正月里,种谔在啰兀一带大败西夏军队。随后,时任陕西宣抚使的重臣韩绛下令在啰兀筑城,打算以此为据点,进取横山。

种谔受命率军两万,进取无定川。

谁知道啰兀城刚刚筑成,陕西路发生了内乱。与啰兀城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后方庆州发生了兵变。于是朝廷下诏,放弃啰兀城。

三月,种谔因此事受到牵连,被贬为汝州团练副使,到了四月,又被贬为贺州别驾。

明远并不太通地理,根本不知道横山在哪个方位。

好在张载教弟子时一向注重兵事,弟子们对基本战略地理多少都有点了解。因此明远书房里该有的舆图都有,明远当下将陕西一路的舆图都取出展开,拿给吕大忠和种师中看。

吕大忠曾在陕西任官多年,对陕西缘边诸路的地理耳熟能详。当下将横山的大致位置指给两个小师弟看。

明远一看便心中有数。

这横山山脉横贯宁夏与陕西,地势北高南低,可攻可守。而且此地能出产粮食与战马。

如果大宋占据横山,西夏党项人便像是头顶上悬了一枚利刃。西夏皇室所在的兴灵二州便完全暴露在宋人眼前。

如果西夏占据横山,倒霉的则是大宋。

没有横山,大宋就失去了最适合养马的地区,大宋骑兵就发展不起来。

而党项人则可以依据横山,随时南下扰边劫掠,即使遇到宋军抵抗,也能很快退防,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

范仲淹在西北时,就曾经与韩琦日夜商议,选练兵将,以期能够夺回横山,“以断贼臂”,并遣狄青、种世衡等名将,筑城屯田久守,才终于在宋夏边境上站稳脚跟。

然而在一众主和派大臣的建议下,范仲淹终于还是壮志难酬,最后只能写下“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的词句,以表达自己的遗憾。

但不管怎样,横山都是宋夏战争中,大宋最为看重的区域。

种谔瞅准机会出兵,也不过是效法当年范仲淹的战略,期望能够趁西夏国内政局不稳的机会,一举收复横山。

谁知这样事先准备周全的战略,竟然因为庆州一群广锐军将校的兵变,而尽数化为泡影——西军再强悍,种谔再善谋,也经不起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种谔在这件事上,与其说是有过失,倒不如说他是运气不好。竟然一贬再贬,实在是令人“意难平”。

“可惜啊!”

明远也忍不住扼腕长叹。

“师中……端孺,这件事,彝叔知道吗?”

吕大忠很是关切地向种师中打听。

种师中闭上眼,再睁开,平静回答“家中有书信过来,小弟也看到了,阿兄想必早已知道。”

明远却回忆这段时日以来种建中的反应,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种家如此近的亲族竟然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

他皱着眉,望着种师中。

不知为何,种师中睫毛颤颤,忽然冒出一句“明师兄,这回是种家对不起阿兄。”

明远向来了解种师中这个小豆丁,一向语出惊人,看世情看得比谁都通透。

明远还记得这小子大言不惭地对自己说“种家的每一个男孩,自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命运就已注定。”

现在种师中眼光有些躲闪,并且对明远说了这样一句“种家对不起阿兄。”

明远愣了片刻,突然心中了悟——

种建中在汴京中待不长久了。

种家不可能放任如此优秀的一名“将种”在汴京,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文官。为了能够维持种家在西北军中的赫赫威名,族中将会要求种建中放弃在汴京城的这份小公务员工作,重返西军。

种建中要再次转职,这回是文职转武职了。

明远还记得种建中当初上京时的郁闷。

然而如今他终于适应了这一切,并且在原本平庸的岗位上做出了如此的佳绩——却又要再次因为家族的召唤而放弃刚刚起步的职业生涯。

种家确实是对不起种建中。

然而种师中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却好像是在说明师兄,种家也对不起你。

明远有点傻眼这是因为知道种建中将要与自己分别了吗?

种建中刚回汴京城,就被曾孝宽叫去,却没回兴国坊军器监,而是去了王安石的宰相府邸。

在那里,种建中见到了王韶。

种建中震惊于眼前的人——这位曾经向天子上《平戎策》因而得到重用的官员,看起来身体瘦削,个子也不高,皮肤黝黑。乍一看他甚至不像一位官员,更像是位积年的老农,只有常年在外,日晒雨淋,才会有这样一副形容。

但是王韶目光如电,只打了个照面,那精明的眼神、锐利的目光,就给种建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知道眼前这位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种建中见过王经略。”

种建中连忙上前行礼。

王韶却并不急于发表意见,只是将种建中上上下下都打量了,才突然提气喝问道“种彝叔,为一军主帅最紧要的是什么?”

种建中闻言,一挺胸一扬眉,也冷然答道“是审时度势的眼光。只有目光长远,能看清全局的人,才能被称作是帅才。”

王韶听了,顿时流露出温和笑容,高兴地赞道“不愧是你!种彝叔,难怪那么多人当面向我荐你。”

“力挽千钧,慑服辽国使臣;率领军器监,发明神兵利器;都是过人之处,但在我看来,唯有你刚才说的这一点,才是令我最看重之处。”

说着王韶将种建中引至一副他打小就看熟了的舆图跟前,右手向舆图上有别于横山的另一处,轻轻一拍。

种建中将眼光从“横山”二字上移开,转向王韶所指。

他轻声念出两个字“河湟——”

明远在长庆楼上设宴为大师兄吕大忠接风。

吕大忠免不了感叹,以往他上京,见到这种规模的正店,都是不敢进来的。横渠门下,到底还是要属明师弟经营有道,财计上收获颇丰。

明远就更加不敢告诉吕大忠,这长庆楼其实也是他的产业了。

这接风宴上,明远也邀请了苏轼等一众老朋友。

而苏轼与“蓝田吕氏”都是旧相识,虽然与吕大防更熟悉些,但与吕大忠也很亲近。且苏轼做过凤翔府判官,听吕大忠说起陕西风物,别有一种亲切感。

明远则有些心不在焉——种建中还没到。按说已经有分别有人去军器监和种建中的住处传递消息了。但种建中耽搁了如此之久,应当是有要事与人商议。

好在苏轼妙语连珠,开起吕大忠的玩笑来一个接一个,逗得閤子里人人发笑,笑声不断。

这时,閤子外传来脚步声急促,种建中终于赶到了。

明远赶紧出声招呼“彝叔……”

种建中却避开他的眼光,径直上前,冲吕大忠一躬到底“远伯师兄到京,小弟有失远迎,姗姗来迟,实在是罪过。还乞远伯师兄原宥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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