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煜看见她眼神躲闪,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了?那个书生又出什么事了?”
暴雨已经停了,劫后余生的村民也都安置好了,能让许意放在心上的只有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了。
半月前许意也是这样急匆匆的来找他,于是他分出了自己一半的元灵,用来治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书生。
山间的风雪似乎又大了几分,砸在伞面上掷地有声。
许意犹犹豫豫地点头,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他......他只顾着救人......然后......”
“走吧。”他把伞交到许意手上,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下了山。
苍久是许意的心上人。
他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怎么进了许意心里,当然,如果知道的话,也就没书生什么事儿了。
一夜之间,欢声笑语的村落成了一片废墟,村民在半山腰的小庙里挤成了一团。
许煜一眼就扫到了人群后裹在破棉絮里的苍久。
村民只以为他是隐居山上的隐士,看见他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满怀希望地望着这位山间隐士。
“大人,能、能救他吗?”许意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一刻,他只觉得她温和的眼神里涌出了无数温柔的利刃,把他浑身血肉搅得稀碎。
那个书生竟然有一双酷似他的眉眼!
许意爱上了一个像他的人,而不是他。
他突然觉得,最能挫败一个人的,也许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她宁愿爱一个像你的人,却不肯爱你。
他忍住了想抓着许意问个明白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先看看。”
他走到书生面前,假模假样地切了切脉,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往书生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没事,吃了药,歇一歇就好了。”
他又奉献了两分元灵,足以让这个文弱书生一辈子无病无痛了。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庙外是一片暴雨过后的惨状,梯田里灌满了水,庄稼东倒西歪已经不剩几根了。
山腰以上又是另一幅景象。
树木苍翠,阳光和煦。
许意追了上了:“山主大人,你、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调。
许煜却觉得自己干裂得千疮百孔的心得了一丝甘霖,语气不自觉软了很多:“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许意没伸手,只是看着他笑。
眉眼间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淋湿了他整颗心,让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许煜暗暗叹了口气,这辈子他对她的怒火就没有一次能超过一刻钟。
“笑什么笑!别以为笑一下我拉不下脸说你了!你自己看看,都把自己闹成什么样儿了!”
许意眼角眉梢有些涩意,怅然道:“山主大人,许意何其有幸,能有你这个朋友啊!”
许煜本就虚弱不堪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不让他见那个书生,所以她死活都要把真身移到山下,所以她遇到书生的这个月以来都没回来几次。
他以为她性子单纯,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
许煜飞快地走进山林里,只留下一句佯装傲娇的话:“照顾你的病秧子书生去吧!”
许意在他后面低声喊了声:“他才不是什么病秧子呢,他可厉害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说这话可能有点扎许煜刀子,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补了一句:“所以,你放心吧。”
声音很轻,却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许煜耳朵里。
他靠着一棵大树,靠着靠着,后脊梁骨就消弭在了风里,他贴着树蹲了下去,蜷成一团,缓缓捂住了脸。
风掠过树林,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草木香风,像是在安慰着它们的山主大人。
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他身边,他虚弱地闭上眼,低声呢喃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消散在了风里。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