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峻和萧荷凌见此处已经远离众人,便低声道:“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说吧,为何敢在集市的大街上如此阴目张胆地劫财?”
盗贼无奈地摇头,“两位,我,我实在抱歉,不知两位可否愿意随我前往家舍一趟?”
萧荷凌厌烦道:“还想把我们骗去你的贼窝,一网打尽么?”
盗贼忽地跪下,朝司空峻磕头道:“大人,我求求您,救救我的母亲吧,她已经快死了,等着钱买药救命……”
萧荷凌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盗贼涕泗横流的面颊,亦是一头雾水,司空峻看了看萧荷凌,朝那盗贼道:“我们便信你一次。”
萧荷凌看了看司空峻,司空峻笑道:“别怕,别忘了我可是禁军统军。”
司空峻用绳子将那盗贼双手捆起来,和萧荷凌一起跟着盗贼朝其所谓的“家”中走去。过了约一刻钟,盗贼走到一户破败的家宅跟前。
“我家便是此处了。”
司空峻跟着盗贼进了去,屋里一副残败的景象,有浓浓的草药味,和一些让人窒息的发霉气息。
萧荷凌掩口问道:“你说……你和你母亲相依为命,住在此处?”
盗贼点点头,“我母亲在里屋。”
司空峻和萧荷凌跟着盗贼,走进里屋,果然,床上躺着一个憔悴的老妇人,那老妪双眼瞪得老大,见自己儿子回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像是举着千斤巨石。
盗贼一时泪如泉涌,司空峻连忙取了捆着的绳子,让他走去床边。
床上的老妪目泪纵横,抱着自己的儿子,双唇上下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不满皱纹的脸庞似乎一点点失去了生机。
片刻后,老人双手一摊,躺了下去,再也没有一丝呼吸。
“娘——娘!”
屋里迸发出一阵沙哑绝望的恸哭,萧荷凌和司空峻见状,只好先退到客房外,让那小偷和自己刚过世的母亲单独相处。
仿佛过了数不清的片段,那盗贼才从里屋出来,整个人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一般,再也没了刚才满街逃跑时的生机。
司空峻咽了一口唾液,拿出钱袋,道:“我们……我们或许可以给你母亲办好后事,给她老人家找个好地方,安葬了。”
“不必了……我费尽力偷来的这么多钱,还是没能救回我娘的性命,安知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萧荷凌于心不忍,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罪人贱名常志,今日得罪二位,还望二位恕罪。”说完,常志便跪下,给司空峻和萧荷凌磕头。
司空峻扶起常志,问道:“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常志双眼空洞,头发散乱着望向窗外,那个方向,是萧荷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长安城。
“我从前为国杀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狼狈过!”常志眼里满是愤恨。
司空峻大为震惊,起身道:“你是我大唐的将士?”
常志摇头含泪,道“从前是,今后再也不是了……”
司空峻急切道:“你遇到了何事?为何会落的如今这破败模样?”
常志一字一顿:“我从前随萧副尉平定匈奴之乱,上个月退守陇右道,萧副尉却突然被构陷谋反,其麾下的所有将士不是被杀就是逃跑,我死里逃生,才逃回这里。但等我回来,才发现,我娘已经重病!”
常志胸口起伏不断,双眼似要渗出血来,“我为国打仗,我的母亲竟在此受苦,大唐便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为国杀敌的将士!若非我死里逃生,回到这里,便不知这一切!还有,我的弟兄们,萧副尉麾下的弟兄们,全都无辜受害!”
说到后面,常志早已双手握拳,浑身激烈地颤抖,额上的青筋似被空气中的寒气冻住,尽显其形。
司空峻无言以对,屋内雅雀无声,萧荷凌却顿然面如土色,仿佛失了魂。
司空峻见萧荷凌脸色不对劲,放下佩剑问道:“萧,萧荷凌,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萧荷凌双眼空洞,嘴里仿佛念念有词。司空峻拉了凳子坐下来,问:“你怎么了?”
忽然,常志从地上窜起,夺起桌上的长刀,朝自己脖子上有力地划去,随之一阵鲜血喷涌而出,满屋的血腥气息让萧荷凌和司空峻惊愕万分!
司空峻惊骇得站起,转身道:“常志,你——”
常志双眼仍睁着,浑身抽搐几下,口呕鲜血,断了气息,死不瞑目。
萧荷凌这时才颤抖着声音,神色惨白道:“司空峻,他,他刚才说,萧副尉……该不会,该不会是我的兄长吧?”
司空峻愣了一阵,双眼像是要望到萧荷凌灵魂深处,似笑非笑地摇头安慰:“这,这不可能,你兄长怎会谋逆?不可能,不可能,只是巧合罢了,更何况常志连名字也没说呢,或许碰巧都姓萧呢?你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萧荷凌摇摇头,隔了片刻,心神终于定了下来,道:“常志和他母亲的尸首,咱们去寺庙里托人做做法,让他们帮忙找个好的地方安葬他们吧。”
司空峻长舒一口气,“世道竟会这般。”
萧荷凌起身,拉起司空峻的手,“走吧,城北有一座寺庙,咱们再去花钱找人帮他们把后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