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兴义女子学堂距离宏图寺并不远,大概几分钟之后,阿泰驾驶着汽车就已经到了一片灰色调为主的古典建筑前。
映入眼帘的,是高达三十六层的台阶。
后面就是巨大的学堂院门了,简直比宫殿还宫殿。
台阶蔓延至上层,被两旁的路灯照耀着微微有些幽深发暗。
顾孝仁下车走上台阶,一眼就看到了路灯下,一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面色稚嫩、梳着齐耳短发、蓝色小衫、穿着黑色制式长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色稍稍有些泛白,就是那种终年不见天日,躲在屋子里呆出来的白,哪怕是在黑夜里,都能看到某些近乎透明皮质表层。
周遭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拎着个黑色的小皮箱,不苟言笑,正抿着嘴唇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哪怕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小姑娘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慌乱与异常的情绪。
而且,这里毕竟是兴义女子学堂,乃是雾都有名的贵族女子学校,光是学费都是一比不小的数字,因此,前来就学的女生大概都是家世不凡。
在这种情况下,兴义女子学堂的安保工作自然也不会差了,光是台阶下边的马路上,就不止有一个巡视岗亭,不远处的马路对面甚至就是兴义警察分署,因此,其学生的安全方面还是稍稍有些保障的。
“叶蓁蓁?”
顾孝仁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小姑娘问着。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诗经上的名字真是一抓一大把,按在谁身上都不会难听,而且古风浓重。
“我是叶蓁蓁。”小姑娘很有礼貌的行了一个点头礼,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浅地微笑说着︰“您应该就是顾叔叔吧?我听顾叔叔说过您。”
嗯,虽然有些绕,但顾孝仁还是听明白了,一句话里出现的两个顾叔叔根本不是一个人。
当然了,顾老大那个毕竟是后爹性质的,而且顾老大已经四十多岁了,属于糟老头子了,叫顾叔叔还是没毛病的。
不过,小姑娘虽然很有礼貌,但顾老二才二十三啊,也就大她几岁的样子,叫叔叔什么的合适吗?
主要是称呼太老了。
顾老二是绝对不愿意与那个糟老头子为伍的。
因此,顾孝仁笑了笑纠正道︰“咱们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哥哥就行。”
“这……”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一丢丢的为难之色。
嗯,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估计你娘她们该等急了。”顾孝仁看了一眼时间,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就直接拎起对方脚下的黑皮箱说道︰“走吧。
“顾叔……哥哥,皮箱不重的,还是我来吧?”叶蓁蓁的表情稍稍有了些许变化。
“没事。既然不重,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帮帮忙。”
既不想被称呼的太老,又摆出了做长辈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鱼和熊掌我都要的模样吧。
简称臭不要脸。
但只是走了两步,顾孝仁就忍不住挑了挑眉,祂眯着眸子凝视着手中的黑皮箱,然后才有些诧异的看了叶蓁蓁一眼。
“顾、顾哥哥,还是、还是我来吧!”小姑娘神情有些慌乱,脸颊也稍稍有些泛红的样子。
顾孝仁想了想,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道︰“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事情的延续,上了汽车之后,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再加上阿泰这个榆木疙瘩,整个汽车内部顿时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半个小时后,车子行驶入一片绿化率较高的住宅区,在经过了一番严格的检查之后,车子横冲直撞,开进了这片别墅区的某栋独栋别墅里。
而所谓的严格严查,自然就是看到了汽车上挂着的特殊通行牌照后直接放行。
毕竟,这种乃是属于行政院下发的院长级牌照,在整个雾都之中大概算得上畅通无阻,嗯,前提是对方要长了“眼睛”。
但显然,这种高端的住宅区域,其管理者应该还是不瞎的。
汽车驾驶的声音大概早就惊动了别墅内的人,顾孝仁几个刚刚下车,就看到了顾老大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身旁是宛若贵妇的叶雪梨女士,后边还跟着一大票佣人。
嗯,看来小的时候算卦很灵验,曾经有位道士说,顾老大吃了不了硬饭。
果然,眼下竟傍上了富婆。
“雪梨姐,好久不见啊。”顾孝仁与叶雪梨女士打了个招呼。
“是好久了,十几年了啊,一晃而过,孝仁都长这么大了……”
叶女士年轻的时候,就和顾老大是一对苦命鸳鸯,当初还遭到了顾老爹的强烈反对,嗯,这个大概与叶女士的风评有关。
毕竟,叶女士年轻的时候可是雾都有名的交际花,放在现在大概也算是某种流量女星,自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咳咳,虽然顾老大的私生活也比较糜烂,二者之间大概也算是海王与海后的终极对决,但在顾老爹的眼里,儿子在不是个东西终究还是自己种,但外人可就不一定了,包容性这种东西,大概是世界上最双标的产物,许多人都不能免俗。
双方短暂的回忆了下当初的蹉跎岁月,什么一起爬山之类,顾孝仁走丢,最后叶女士与顾老大着急的找了一夜的事情等等。
每当说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顾孝仁都会笑眯眯地瞥了顾老大一眼。
嗯,估计顾老大是没脸说,因此叶女士大概一直被瞒在鼓里,这导致叶女士在提出爬山的事情之后,顾老大的脸色稍稍有些黑。
毕竟,顾老大可是知晓某个小王八蛋趴在树上听了一夜的。
祂咳嗽了两声,故意打岔道︰“咳咳……晚餐早就准备好了,要叙旧,还是在饭桌上再说吧。”
叶雪梨女士这才反应了过来︰“瞧我,差点忘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去。还有蓁蓁,你先去收拾东西,然后赶紧下来。”
“哦。”某个小姑娘拎着小皮箱,一脸慌乱地快速跑掉了。
“这孩子。”叶雪梨女士摇了摇头。
只有顾孝仁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蓁蓁逐渐消失的背影。
夜里,叶雪梨女士准备的晚餐很丰盛,毕竟,作为雾都有名的寡妇,叶雪梨女士还是身价不菲的,她的家宴也不可能寒酸到哪里去。
至于不菲到什么程度,这从她能频频登上某些花边小报的头条大概就能看得出来。
而且,叶雪梨女士的暴富经历具有一定的传奇色彩。
大概是当初被顾老爹棒打鸳鸯之后,而且顾老大也不是哥省油的灯,到处拈花惹草,不知道算不上报复,这导致叶雪梨女士一气之下嫁给了雾都一位家产颇丰的富商。
但没想到仅仅不到一年,那位富商就在出海时遭遇了意外,并且留给了叶雪梨女士一大笔遗产。
之后,叶雪梨女士又经历了三场短暂的婚姻,但三位前夫哥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暴毙而亡,或者发生意外,或者是得了疾病,这导致叶雪梨女士在短短数年之内,就变成了雾都有名的女富婆,甚至还得到了一个“寡妇梨”的头衔。
那段时间,整个雾都的各种花边小报仿佛疯了一样,天天报道这位“寡妇梨”各种韵事,甚至哪怕头上带着克夫的帽子,也无法阻挡“寡妇梨”招蜂引蝶,不断的吸引某些富商之流的眼球。
嗯,按照时间来算,叶蓁蓁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出生的。
至于生父……应该是不祥。
就是不知道叶雪梨女士是否知晓。
毕竟,在那段时间,这个“寡妇梨”还是有些疯狂的。
因此,这个在雾都上层名声不佳的“寡妇梨”,若是真的嫁入了顾家。
呵。
向来古板的顾老爷子大概会大义灭亲,直接弄死顾老大这个死扑街吧?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是在平常的时候,顾孝仁还真的不愿意搭理顾老大那点破事,顾老大爱怎么玩怎么玩,这毕竟是祂的私生活,起码不是祂这个二哥所能管得住的。
不过,眼下的这场饭局倒是彰显了某种不同寻常的讯号,这导致顾孝仁甚至怀疑,顾老大这个家伙是不是想要作死。
毕竟,这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当年与“寡妇梨”差一点就完成了私奔,要不是顾老二告得密……啊呸,好像说漏嘴了。
但明人不做暗事。
没错,顾老二干的!
其实也没什么嘛。
嗯,主要是当初大弟拿走的钱,都是顾老二辛苦积攒下来的积蓄,这要是让大弟成功私奔,那顾老二还不得喝西北风。
而且,受到当初花边小报的影响,年幼的顾老二对这桩姻缘并不看好,主要是怕大弟的头上泛绿,三尺来高。
虽然那个时候顾老二还不知道什么叫“金瓶秘闻”,更不知晓“大郎喝药”这一典故,但同样作为老二,仿佛天生就拥有某种“武松打虎”般的警惕心,这种警惕心促使他屁颠屁颠的跑去对顾老爹告了密,导致了顾老大的一系列私奔行为败露,最后被顾老爹带着一大票顾家人绑了回去。
之后,这种事情一直深深的埋在了顾老二幼小的心灵里,宛若阴影,挥之不去。
没敢说,嗯,主要是怕挨揍。
这导致面前这两位苦主,可能到现在都不清楚,当初导致私奔败露的罪魁祸首,其实就在二者的面前。
这无一不说明了,“三岁看到老”这一句古话。
毕竟,顾老二的告密天赋,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觉醒了。
要不是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很难想象,他是如何长成这么大的。
毕竟,一般的情况下,这种人大概早就已经被打死了吧?
这说明顾老二的相关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
不过好在这个人不是祂,毕竟,当初顾老二干的事情,与我现在的顾老二何干?
“来,孝仁,多吃点这个。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哦!”
嗯,看着某个女人讨好似得给自己加菜,顾孝仁就觉得当年的秘密可能还没有暴露。
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万一这饭菜之中有毒呢?
“来,大弟,你也多吃一点。”顾孝仁又原封不同的将叶雪梨女士夹的菜,转夹给了顾老大。
“大、大弟?”叶雪梨女士眨了眨眼睛,听了忍不住“噗嗤”的笑了起来,她连忙握着嘴笑道︰“孝仁,呵呵……你们这称呼……哈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娇滴滴的“呀”就来的很有灵性,配上叶雪梨女士精致的眼妆,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就展现出了叶雪梨女士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丢丢的功力。
毕竟,当年的交际花可绝非浪得虚名。
顾孝仁笑着解释︰“我现在和祂是各论各的,祂叫我二哥,我叫祂大弟,没毛病吧。”
顾老大听了则是脸色一黑︰“别管祂,祂最近大概是飘了。”
顾家兄弟与叶雪梨女士言谈甚欢,大概是有说有笑,只有叶蓁蓁一声不响,在低头吃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蓁蓁,多吃菜,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顾孝仁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的叶蓁蓁碗里。
后者面露迟疑,但一旁的叶雪梨女士却说了句︰“蓁蓁?”
最终,叶蓁蓁在母亲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吃了这块鱼肉,但表情却略显艰难。
顾孝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晚饭结束之后,众人又去书房喝了会儿茶,时间飞逝之下,大概到了晚上九点钟左右了。
叶雪梨女士以天色已暗开车不便为由,邀请顾孝仁在别墅住上一晚,毕竟明天是休沐日,不上班的不上班,不上学的不上学,似乎是更容易交流感情的一次契机。
嗯,顾孝仁欣然允诺。
夜里两点左右,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别墅的三楼响起,隐约还能听到少女的哭泣声。
伴随着“蹬蹬蹬”地奔跑,以及房门骤然被打开,一阵香风袭来,某个梨花带雨、穿着单薄睡衣、里面近乎赤条条的少女,就径直朝着床边扑来,似乎要钻入顾孝仁的被窝。
但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少女的脑袋。
昏暗中,光线晦涩,视野稍稍有些模糊,大概只能看清楚那宛若小兔子般闪躲的眼神。
“唉……”顾孝仁坐在窗边长叹一声︰“多久了?”
“咩?”晦暗中传来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是说,她这么疯大概已经多久了?”
少女没有回应,只是浑身稍稍有些颤抖地抽泣,颇有些无助的低下了头。
见对方不说话,顾孝仁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将她抓起来,你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
“不要——”少女突然泪流满面的看着顾孝仁,用几乎低喃的哭腔和语气嘶喊着︰“求求你,不要啊!”
顾孝仁微微皱了皱眉。
从少女的眼神中,祂似乎看出了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少女的眼神躲闪,身子颤抖的也越发厉害,她用纤细的手抹掉泪珠,似乎转身想要逃,但房门骤然关闭,宛若一座天谴,径直将她隔绝在了这个房间里。
“还有这个。”
伴随着一阵“啪”一般的响声,屋子里的灯光被点亮,炙白的光芒让少女浑身一震,她仿佛赤条条的置身于阳光之下,双手护着前胸,似乎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样子。
但顾孝仁轻轻地敲了敲,很快,少女的视野就被顾孝仁怀里敲响的一件东西所吸引。
她瞳孔收缩,微微张开了嘴,少女的脸庞几乎变的更加苍白了。
一只黑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