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赤山,北山西麓,悬崖之下。
路连山渐渐清醒过来,脑子不停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幕幕。
装银元的木箱爆炸后,日本人向山口冲来。这个时候,刘二水喊自己撤退,不过实在舍不得,满地白花花的银元。
等捡的差不多了,日本人已经到了眼前。
现在留给他有三条路
往北,向老巢方向逃窜;
往东,和刘二水一样向山洞方向逃跑;
往西,向西麓悬崖方向逃跑。
这时候,日本人已经近在眼前,如果往北和往东,一定会被日本人咬住。那样的话,暴露了藏身地,赤山寨可就真的全军覆灭了。
于是,路连山带着三四个人向西麓悬崖方向逃去。
虽然以防万一,在悬崖处垂下了一个麻绳,不过悬崖高度太高,麻绳的长度是远远不够的。
尽管路连山熟悉地势,不过这伙日本人实在太厉害,将他们咬的死死的,无论怎么摆脱都摆脱不掉。
最后,几个人被撵到了悬崖边。
山寨弟兄都是血性汉子,执意让二当家先撤,他们在悬崖前掩护。等路连山下去了,为何不给日本留线索,将绑着的麻绳解开,也扔到了悬崖底下,等到子弹打光了,便跳下了悬崖……
想到这些,路连山不由地心如刀搅,痛不欲生。
忍着疼痛,努力地睁开了眼睛,骨折处剧烈的剧痛又令他昏厥过去。
过了半晌,路连山眼睛又睁开了,西医消炎药起了作用,骨折处不再像之前那般剧痛了。
这一回,他试着扭了扭头,看见在他身旁擦拭手枪的张一手,喘着粗气,问道“好汉,你,你是哪路的?”
张一手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身来,说道“你醒了?”
“我,我醒了。是好汉你,救了我?”
“是。算你命大,你从山上掉下来,就是骨头摔断了,人还没事。”张一手说道。
“兄弟,谢你救命之恩。你究竟是哪路好汉,我好知道谢谁啊。”
张一手没有吱声,而是从里怀口袋中,取出路桂兰送他的徽章,递到路连山的眼前,说道“这个你识得吧?”
路连山看了徽章几眼,说道“这是我们赤山寨紧急联络时的徽章,只有我们赤山寨几个头目才有,你是从哪来的?”
“这个是你你妹子路桂兰送我的。
她跟我说,紧急时候,带着这个徽章来龙王庙,就又有人接应我了。”
“原来这样,是大兰子给你的。那老哥,你究竟是谁?大兰子为何会把徽章给你?”路连山问道。
“在营川城老爷阁,我就救过你妹子。
后来,我们还一起杀了日本人,抢了警署消防车,一同劫了个女人。
再后来,我才知道,劫持的女人是宝和堂的大小姐,西海关副关长夫人耿娟。”
“你是,老鬼?”
路桂兰回山路上,便把营川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路大当家和哥哥说了一遍。
当时,路桂兰特意提过西流锄奸团的老鬼,路连山便有了印象。
“二当家,你没说错,我就是老鬼。”张一手吹了吹燃起的小火堆,说道。
“那你怎么会来赤山寨的?又怎么会到西麓悬崖这边呢?”路连山问道。
“为何来赤山镇?全营川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们绑票了宝和堂的大小姐。你们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万银元的赎金。有这事吧?”
“有啊,不过,一万银元赎金是那个刘二水要的,当时我就说,这么多钱,耿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宝和堂毕竟是商行,没有多深的道行,可耿直就不一样了。
动耿直,和动日本人没什么区别。
要是少要点,要个千八百的银元估计也就给了。结果那个刘二水贪得无厌,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鬼,你就是因为这个来赤山寨的?”路连山道道。
“不完全是。西流组织接到密报,日本人这一次准备借赎人质的机会,一举歼灭赤山寨。
上级让我设法将这个消息带给你们,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日本人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不想让你们被日本人偷袭。
不过,我到西山山口的时候,你们赎人质已经开始。
周边大路小路都被日本人拦截,我过不去了,我只能在外围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绕过来。
就这样,我绕道了这边悬崖。
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发现有根麻绳悬在半山腰,就判断到,这里应该是你们一个退路。
于是,我就找了个山洞,在这里守着。没想到,真让我守到了。”
这一番话,有真有假,确是滴水不漏,路连山不得不信。
听完张一手的一番话,路连山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恩不言谢,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就是你弟弟。
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做弟弟的义不容辞。”
“二当家,一看你就是个爽快人,你这个弟弟我认定了。
不过,眼前有个事要马上要解决。
不出意外,日本人一定会到这边搜山,毕竟你从悬崖下下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他们没法回去交代。
今天外面下了大雪,估计日本进山费点事,一时半时应该来不了。
不过,雪停之后,咱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否则,咱两个,就在这见阎王吧。你
对这边熟,你看咱们怎么离开?”张一手问道。
“老鬼大哥,要是我不是摔断了腿,凭咱们两个人的身后,翻山越岭离开这里不是问题。
可是我现在不能动弹,离开这就要费点事。
好在,这些年在赤山,跟官府斗完,又跟小鬼子斗,给自己留了不少后路。
这个地方再往北三里地,有个小村子。村子里有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都是我们赤山寨的眼线,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躲躲。”
“那日本人要是搜到村子,该怎么办?”
“没事,这两户人家身世都很清白,日本人查不出什么的。
其中一户人家的灶台下,有一个地窖,我们可以藏身,很难被发现的。”路连山说道。
“那行,我现在就编个爬犁拖着你走。”张一手说道。
“行,现在走正好。雪下的大,行动的痕迹很快会被雪湮灭,狗日的是找不到的。”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说着,张一手从背包里掏出绳子,开始是编起爬犁。
……
离开营川办事处的大楼,耿直向身边坐着的徐晓蕾问道“晓蕾,咱们今天,先去谁家?”
“先去东记银号,看一看宁晓锋宁二哥有什么反应。”徐晓蕾答道。
“晓蕾,这一次绑架行为,是谢成坤也就是刘二水未经宁晓锋同意,自己的实施的行动。
复兴社总部已经下了通牒,命令刘二水放了我姐姐,可刘二水并没有按着他们的意思执行。
刘二水和刘大牛离开营川,意味着也离开了复兴社。
现在宁晓锋手里只有兴亚银行中的沈建平、通发货栈的张民能用,应该是孤木难支了。很有可能,复兴社总部会再派人支援营川了。”
“不一定,我听孙掌柜说。南京政府的谍报人员,大多还在围剿中央红军,对满洲这边现在是无暇顾及。
他的手下越来越少,宁晓锋很有可能要亲自行动了。那样的话,就加大了他暴露的风险。为了你我安全,与他接触一定要收紧口风,不让他看出什么来。
另外,樱子那边不是得到情报,南京政府的另一个情报组织党务调查科也派人来营川了吗?
复兴社和调查科一向不对付,经常相互拆台,也不知道在营川城会闹出什么事端。
总之,我们要时刻谨慎,不能露出一点破绽让敌人发现。
至于樱子那边,更不能让她觉察出什么异常来。你还做你的驸马爷,我还做我的财神爷,樱子好,我们都好,知道吗?”
“这个我懂,那咱们去东记见宁晓锋,跟他谈些什么?”
“谈什么,谈入股矿业的事呗。如果他和赛小仙套咱们的话,咱们就让他套,有意无意地透漏些消息出去,懂吗?”
“这个我知道。”耿直点了点头。
车到东记银号,耿直和徐晓蕾带着四个宪兵进到了宁府。
管家宁贵见他们二人到来,连忙进到内堂,向宁晓锋禀报。
宁晓锋听说耿直和徐晓蕾来了,让宁贵将他们引到了会客厅,自己则到内室去喊赛小仙。
这两天,赛小仙感染了风寒,早上喝了汤药,也没见什么效果,到现在烧还没有退。
不过,听到宁晓锋说耿直他们来了,赛小仙便立刻起身,和宁晓锋一起去会客厅接待他们。
……
今天一大早,金鸡李岩从乡下的宁家小院,来到了东记总号。
见到宁晓锋,李岩汇报道
“老板,复兴社总部来电,在昨日交接人质过程中,谢成坤远程狙击了耿直,耿直当场毙命。
总部意思是,让我们确认一下,如果耿直真的死了,就把一千银元的赏钱付给赤山寨。
借这个机会,将赤山寨这些人拉到咱们的麾下。”
“死了,死个头死,耿直带着他姐姐去天光医院看病,生龙活虎的,一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还当场毙命?
这个谢成坤,不,刘二水,现在是想钱想疯了,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还有,你回去向总部报告一下,从情报处外勤组内线传过来的消息,赤山寨除了几个匪首在逃外,其他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抓获,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
另外,刘二水的电台日本人知道破译密码,也不能再用了。”
“好,不过上峰也说了,这一回刘二水用的是另一套密码,日本人短时间应该破译不了。”李岩说道。
“那也小心点为上。总之,这个刘二水太有主意,离他远点的好。”
“那好,老板,我回去复命了。”说完,李岩告辞离开。
本来刘二水独断专行就令宁晓锋十分不满,这一回还谎报军情,编造将耿直击毙的谎言,这令宁晓锋对刘二水愈发厌恶。
现在,赤山寨被日本人剿灭,宁晓锋非但没有惋惜,反而有些暗自得意。
真要是刘二水刺杀耿直成功了,赤山寨又逃过日本人追杀,那以后,自己在复兴社就有些尴尬了。
……
宁晓锋和赛小仙来到会客厅时,耿直和徐晓蕾已经在会客厅落座。
赛小仙连忙走了过去,说道“耿少爷,我听说昨天令姐平安解救出来了,可喜可贺啊。”
“是啊,算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了。”耿直应声道。
“这等好事,你可要跟常宁关长说一声啊,我估摸着常宁关长这些天一直惦记着。”宁晓锋说道。
耿直心里清楚,这是宁晓锋侧面打探姐夫消息呢,依着徐晓蕾的意思,耿直顺着宁晓锋的话说道
“宁二哥,这种事哪能跟姐夫提呢?
本来,他在牢里就度日如年,再把这事跟他说了,岂不是火上浇油,更难受了。
再说,前几天,姐夫已经从营川海军监狱转移到旅顺海军监狱了,想说也说不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
宁晓锋听到耿直的话,心里轻松了不少。
之前担心常宁会因为耿娟被刘二水绑架而反水,现在耿娟已经安全脱险,他本人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之前的担忧算是化解于无形了。
“宁二哥,我和耿直来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找你商量的。”徐晓蕾接过话来,说道。
“哦,晓蕾妹子,不,徐行长,有何事相商?尽管说。”宁晓锋问道。
“宁二哥,小仙姐姐,前两天,因为姐姐赎金的事,特意来你这借了五百银元。
现在姐姐平安归来,赎金大部分也被海军情报处追回。
现在这些赎金,都在海军情报处保管。
你也知道,进到日本人兜里的钱,想让他们再掏出来实在太难。
耿直的意思,是将这一万银元的债务全部算到宝和堂的头上,等宝和堂变卖些产业后,再一一偿还。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想变卖家产也没个准点,那样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了。
恰好,营川矿业公司春节后正式启动。矿业公司出资总额两万银元,其中海军情报处一万银元,再公开募集一半。
思前想后,我想跟借款的这些商行商量一下,能否将借款的一万银元债转股,投到矿业公司做股本。
如果不想投的,可以将股份转让给其他商行。
这一万银元中,宝和堂的两千银元和兴茂福的两千银元已经决定入股,宁二哥,你看,你那五百银元是否愿意入股矿业公司啊?”
徐晓蕾不急不慢,一口气把话说完。
听完徐晓蕾的一番话,宁晓锋连忙说道
“这等好事要是能入股就太好了,别说这五百银元,其他商行有不入股的,只要东记资金能保证,有多少就收多少。
之前,如果兴亚银行时候,东记就是太谨慎,没敢多投。现在短短一个多月,兴亚银行的股本都快翻一番了。
有你晓蕾妹子,不,徐行长在,钱放在那,我放心。”
“宁二哥,从小你就晓蕾晓蕾叫的,现在叫我徐行长岂不是生分。不过这一回,矿业公司可不是我当家,是你身边的耿大参谋来管。”徐晓蕾浅笑道。
“你们是一家人,谁来管不都是一回事儿吗?
有你们在前面顶着,有中村长官在背后撑着,就没有不挣钱的买卖。
对了,后天你们就成亲了,虽然耿徐两家不请宾朋,但礼不能差。
我让小婉准备了一套黄金首饰,大婚当日差人给你送去,算是我们几个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