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下午,徐清按照地址找到元惜时下榻的酒店,在门口看到一张陶瓷艺术博览会的海报。前台告诉她,元惜时和助理一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徐清等了一会儿,绕回海报面前,决定去碰碰运气。

她到的时候,博览会今日行程已过半。她找到一张展会手册,在某一场关于文创陶瓷的演讲嘉宾名单里看到元惜时的名字,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有志愿者在入口登记处发放集成卡,在会展厅内完成打卡任务,可以送小礼品。徐清顺手拿了一张,问里面有哪些活动。

志愿者给她介绍了几项,她听到古陶瓷三字,在地图上找到对应区位,直奔“古陶瓷”板块。徐稚柳看她一路走,追在后面问:“你确定元惜时会去那里?”

她摇摇头。

迎面遇上个装载礼品的小推车,徐清朝一旁退让,对徐稚柳解释道:“如果程逾白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我相信他也是为元惜时而来。那么他在哪里,元惜时就有可能在哪里。”

整个展区太大了,盲目搜索浪费时间,且极有可能错过对方,只能先从大概率会出现的地方找起。

仿古、鉴定,做旧,是程逾白专攻研究的方向,也是他擅长的东西。他在大师瓷一门做到了年轻一辈的代表,就算自己不想去,这么多同行都在,路上随便遇见一两个熟人,总要拉他去主场开开眼吧?

她坚信跟着程逾白总没错儿,他有的是办法找到想见的人。果不其然,一路走过去,只有古陶瓷区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看就有情况。

徐清忙拉着徐稚柳上前。里头有个洋老外正指着一只乳白色玉瓶说欺诈,满嘴飙英文,承办方也听不懂,竭力解释什么,对方只管“NO/NO/NO!”

程逾白走到一旁,从摊位里头挑出个青花碗,给老外一看,对方马上噤声,喜笑颜开地扔掉玉瓶,抱住了青花碗。

徐清对徐稚柳露出一副“我猜得没错吧?”的表情,尔后向他解释老外的情况:“他不懂陶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要买就买头青、顶青,然后承办方就给他拿了只玉瓶。他又说不是玉瓶,以为承办方骗他,就闹了起来。”

她也没懂其中的关巧,“头青、顶青什么意思?”

徐稚柳说:“头青、顶青的青,不是说颜色,而是指瓷器的质量等级,在古时候就是包烧青,成色质地一流,那只玉瓶一看就是上乘品。”

洋老外错把“青”理解为青花瓷,所以一看玉瓶就说欺诈,程逾白给他一只青花碗,他就喜笑颜开。难怪闹得动静这么大了,徐清说:“现在到哪里去找铁定包烧青的窑?没有窑厂老板敢打包票,我们这儿只管烧,不管烧好烧坏。”

她虽然没去过加工厂,但经常听同学讲烧坏了多少瓷,赔了多少钱。

创业学生大多过得紧巴巴,没本事也没底气自己供一座窑,只能去公共窑租窑位,搭伙一起烧瓷。现在都是气窑,不比古代的柴窑和民国的煤窑,气窑用液化气为燃料,利用火焰喷嘴加压,有现代仪器做辅助,可以稳定地控制烧瓷所需要的升温温度和气氛,成品率大大提升。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会受空气、湿度,水分、窑位的影响,出来的成品多少有点瑕疵。

她跟廖亦凡一起在陶溪川摆摊时,也没少砸失败的成品,不砸不行,总不能让次品流出去吧?可砸了吧,也是真的心疼,一方面烧钱,另一方面则是烧心,后来她就干脆不问工厂的事了,只管一心一意设计画稿。

徐稚柳猜想:“你不赞同大方向回归原始手作和个人作坊,是不是有这部分原因?”

“没错,景德镇现在大多是私人作坊、工作室和集成店,位置分散,难以集中管理,工作效率低,现象混乱,长此以往更容易造成内伤。”

不若规范厂区,将手工与机械化工业相结合,也可以保质保量,再结合终端走到前端的商业玩法,更适合市场发展,也能让更多和她一样创业困难的人留下来。

洋老外一走,人群松散了些许,他们趁势走在前面。

徐稚柳站在练摊边上,随手抄起一只赏瓶,摸了摸,放回去,再看一眼标牌上写的“官窑”二字,摇摇头。

徐清问:“怎么了?不是官窑的瓶子?”

“嗯,民窑的。”

“有什么区别?”

“历代官窑和民窑釉的配方都不相同,靠眼睛看不出来,要手摸才能摸出来。”你要说具体哪里不同,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行家们出手,看的还是经验。

程逾白也在另一头摸瓷器,战乱之后,民间的官窑瓷几乎绝迹,现在随便什么破烂都能卖几十万。水太深了,加之资本炒作,就是一本扯不清的烂账。他翻过一面,看了看,放下,再看一眼标牌,摇摇头。

动作和徐稚柳鉴瓶时竟然如出一辙!徐清在两人之间扫视一眼,心下也是一阵说不出的唏嘘。倘若程逾白能够看到他,是否会碰撞出别样的火花?一个古代制瓷高手和一个现代仿古瓷高手,他们之间是否有除了敌对以外的可能性?

正想着,忽然“哗”的一声,一只永乐五彩瓶在众人眼前,摔了个稀碎。

事情发生地太快,谁也没有预料到,一声脆响,惊得四周鸦雀无声。徐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到手足无措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元惜时!

承办方负责人应声赶来,急得直拍大腿。

元惜时的助理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不是有意的,刚才人太多了,有人在后面使劲挤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撞到了展柜。”

负责人哪管你有心还是无意,只知道出了这么大个事,自己肯定要担责,又气又急,扯着嗓子嚎哭:“这可怎么办,你让我怎么交差啊?”末了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元惜时就骂道,“刚才可有人看到了,就是你撞上去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明代官窑的瓶子,值好大价钱,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甭跟我说不小心,不是故意的,这么多人走来走去,怎么别人碰不着就你碰到了,我不管,今天你要不给我个交代别想走。”

元惜时说普通话就跟香港人一样蹩脚,但说得慢一点,大致都能听懂,可若加上方言,那就是天书了,助理一边快速翻译,一边向负责人解释情况。

现场保安过来维持秩序,将元惜时和助理围在中间,一副谨防他偷跑的架势。

元惜时当即色变,神情严肃,同助理低声交流。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助理明显愣住了,好一会儿掏出电话报警。

负责人见状,倒松了口气,也给上头汇报情况。结果当然是被臭骂一顿,挂完电话,负责人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垂头丧气地说:“先等警察来吧。”

助理上前打商量,亮出元惜时的主讲嘉宾身份,想先安排他去休息室或保安室等待。总不能就给人拘在原地干等吧?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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