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盯着张易之,脸上的欢喜抑制不住。
她接过龟符,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纵观千载,却未有如此旷世之功,北伐军扬我国威,壮哉!”
“壮哉。”
群臣有气无力,敷衍的喊了一声。
百姓则扯破喉咙,齐声呐喊:
“北伐军壮哉!”
声音掀破云层,直插天际。
末了,武则天继续祭祀,张易之转身从祭坛退下。
刚回到队伍,就有两个绿袍悄悄过来。
张易之眯了眯眼,神色陡然变得森寒,冷声道:
“若是坏消息,你们死定了。”
两个绿袍头皮发麻,其中一个言简意赅道:
“司长幼妹遭遇绑架,卑职二人营救及时,只受了一点惊吓。”
嚯!
刹那间,张易之情绪翻涌,整个人被阴霾笼罩着。
龙之逆鳞,触者必杀!
“谁?”
那说话的绿袍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卑职曾是刺客,训练过观察力,仅看一眼,就将此人容貌记下来了。”
张易之扫视了一眼,平静道:
“确定不会弄错?”
“司长,卑职以性命担保。”绿袍郑重道。
张易之嗯了一声,忽略王孝杰等将军疑惑的目光,走到鲍思恭面前。
将画像递过去,“你对京中人物了如指掌,看看。”
鲍思恭接过画像,皱眉端详良久,言之凿凿道:
“袁恕己,出自赵州袁氏,如今担任相王府司马,管理王府各类事务,是相王的嫡系。”
张易之侧头遥望相王府方向,冷冰冰道:
“漏网之鱼不想着蜷缩,还敢主动送上门,那就别怪我残忍无情。”
似乎有所感应,一个儒雅文士神经竟突然紧绷起来。
不可能的。
自己收尾工作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的。
冗长的祭祀结束,武则天摆驾回宫,正想招呼子唯随驾在侧。
谁料周遭传来喧哗声。
只见张易之快步而来,目标却是相王府方向。
群臣面面相觑,皆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袁恕己,给我滚出来!”
陡然听着张巨蟒这么冷喝一声,群臣不禁后背一寒。
难道覆灭袁家还不够,想要斩草除根?
此獠未免也太过狠毒了吧!
气氛瞬时沉寂下来,相王府众人脸色非常难堪。
尤以李旦最甚,就算他城府心思不浅,也是面容阴沉,拳头紧握,一股怒气在升腾而起。
大庭广众之下,毫无任何缘故,就言语羞辱自己的亲信。
这不是欺负人么?
“子唯,莫要恶意滋事!”武则天凤眉一皱,神情有些不悦的开口。
“呵呵……”张易之冷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
“陛下,臣在边疆奋勇杀敌,相王府司马袁恕己在神都城要杀我幼妹,合适么?”
轰!
轰!
此言一出,不啻于九天惊雷炸响。
场众人皆惊骇,齐刷刷将目光落向相王府。
前几天的绑架案,始作俑者是袁恕己?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
传承上千年的袁家一朝倾覆,袁恕己做出任何报复之举都不过分。
可惜被逮个现形,那下场必将凄惨无比。
袁恕己低着头,身血液几乎凝固,内心充满了浓浓的绝望!
“张巨蟒,你什么意思?”李旦戟指怒道。
张易之平静的与他对视:“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让袁恕己滚出来。”
嚯!
见此獠言语间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李旦感觉肝火直冒,面色阴沉得要滴水:
“证据呢?拿出证据来,又想用构陷的手段么?”
“是啊。”满朝权贵纷纷点头。
就算袁恕己真绑架了你幼妹,证据在哪里呢?
单凭你一句话就定罪?
你要是私下耍横,咱们谁也不敢说啥,毕竟这是你一贯的手段。
可这是庄严隆重的祭祀台!
前面站着九五之尊,外面有数十万个百姓,天上神州大地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
岂能容许你罔顾国法,肆意妄为?
武则天沉默半晌,冷声道:“传朕旨意,神皇司彻查此案,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
袁恕己闻言肝胆欲裂,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清楚。
回到皇城,任你处置。
李旦咬牙,咬的咯咯作响,拳头死死握紧。
他心中无比的憋屈,看来这个嫡系保不住了。
这时。
一句寒意十足的话传遍场。
“陛下,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场瞬间哗然!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陛下的口谕,简直胆大包天!
群臣愤愤不平,袁恕己真在祭祀场被杀了,那张巨蟒以后恐怕要只手遮天了。
此獠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啊!
武则天僵硬的脸庞中,渐渐涌起了恼色。
她感觉帝王权威受到了挑衅!
为什么?
难道打一仗翅膀就硬了?
原本对于张易之屠杀河北世族就有丝丝不满,如今更是积累到无穷愤怒。
她平生最不能容许,有人忤逆皇权!
而张易之一次次触及底线!
上官婉儿满面愁容,她搞不懂,张郎为什么要做傻事?
等会处置袁恕己不是一样么?
狄仁杰也皱眉不解,子唯不可能轻易失去理智。
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相王府班列。
张易之内心的杀意已经无法遏制,怒声道:
“滚出来!”
李旦气得一张脸涨红,他竭力平复情绪,不急不缓道:
“张巨蟒,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证据的事,你凭什么这般蛮横,怎么不想想袁家几千个冤魂野鬼,你……”
然而,张易之打断了李旦,神情冷漠,不给一丝情面,“相王,难道是你怂恿的?”
“你……”
李旦气急败坏,望了母皇一眼,见母皇没有阻止,他也慢慢移开身子。
这份耻辱,他记住了!
张易之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定格在一个文士身上。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
当你临死前,看着镜子问自己,这一生,亏待过谁?
过往的记忆像电影剪辑一般,在脑海回放,可翻来覆去找寻,蓦然发现——
最亏待自己。
是啊,人生最不能亏待的就是自己。
老子为什么行事无所顾忌?
重活一世,不能像条狗一样委曲求,也绝不能继续唯唯诺诺,更不会受任何憋屈!
“为什么要招惹我?”
张易之快步上前,抓住袁恕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