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照抬手敲了敲门,又静静等了一会儿。
门内悄无声息,手机也依旧无人回复。
焦躁感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上来,她忿忿不平地用脚尖踢了一下门,还没来得及踢第二下,突然听见一个冷淡微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声音出现得太突兀,沈清照吓了一跳,堪堪停住脚尖,下意识地转头寻找声源。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红黑色运动服的少年站在楼梯拐角处。也不知他是何时站在这里的,动作竟诡秘轻捷,悄无声息。
天色寂寂,楼道昏暗如苔藓色。少年手握一把市井常见的长柄黑伞,正仰头望着她。
稀薄的光线映着他那张苍白又精致的脸,眉梢眼角都敛着一层恹色。
沈清照有一瞬的失神。
她从高中起学表演,大一时又进了娱乐圈,身边各色俊男靓女如流水,美得百花齐放,流光溢彩。
但这种混杂着青涩与病态的美感,她竟是第一次看见。
声控灯迟钝地亮起,四目相对,沈清照看清了少年瘦削挺拔的身形,也看清了那双冷峻的眼里有藏得拙劣的戒备。
“说话。”少年见她不答,微微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沈清照倒也没在意这少年的态度过于冷淡。她指了指防盗门,坦然相告:“我是这家的房东的女儿,来收房租。”
少年听后面露迟疑。
沈清照以为少年仍不信。她勾了勾唇,作势把手伸进包里:“要不要我拿合同给你看?”
“不用。”少年果断拒绝了,只是他慢慢皱起眉,“房租不是刚缴过吗?”
“你可能记错了,这家的房租已经欠了半个月了。”少年问得这么详细,沈清照思绪一转,马上明白过来,“你也住在这里?”
沉默几秒,少年轻嗤一声,面色说不上是鄙夷还是嫌恶。
“我只是过来取东西,我并不住在这里。至于房租,你去找签合同的那人要。”少年慢慢走上台阶,在沈清照身边站定。
他单手从肩上拎下书包,低头翻找钥匙。胸口别着的金属校牌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折射出不同强弱的光。
上面写着:金融学宴——
只能看清姓,后面的名字看不清。
“大学生?”沈清照往旁边让了让,把钥匙孔的位置让给少年,并借机打量他,“你大几了?”
“大一。”少年一边开门,一边随口回答她。
沈清照点点头,又指了指少年的额头,那里有一团混着冰碴的血迹,不知是被冻裂的旧伤还是刚添的新伤:“你的……”
“呵哒”,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门开了,沈清照还没把话说完,一种混杂着烟酒发酵的臭味扑面而来,把她剩下的话呛回了喉咙里。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她想知道住在这房子里的人是不是需要佩戴防毒面具。
一旁的少年倒是很平静,似乎对这样的味道习以为常。
他看了沈清照一眼,没说话。转头面无表情地跨进屋内,连一句寒暄告别都没有,拉着门把手便要关门。
沈清照手疾眼快,把手伸进了门里。
少年关门的动作迫不得已停下来。他拧着眉,冷淡的表情中夹杂几分不耐。
他问:“你还有事?”
沈清照把门缝拉大了些。
见少年脸色愈发不虞,她倒是红唇微勾,下意识的笑了。
她从兜里递出一张纸巾,在少年面露诧异之时温声提醒。
“你额头上有血,擦一下吧。”
其实这不过是成了肌肉记忆的言行举止。
表情和语气都是公式化,为了在各种场合最大程度展现她的友好和煦,曾对着镜子练习了千万遍。一颦一笑既能让人放下戒备,又能展现她的风情。
少年明显迟疑一瞬,才慢慢回神。
他移开盯着那张纸的目光,抬眼:“不用,谢谢。”
听到拒绝,沈清照毫不意外。这少年态度太冷,她随手把纸巾收回兜里,冲少年扬了扬手:“那你记得处理伤口,我先走了,拜。”
未曾想,身后的少年沉默片刻,又叫住了她。
依旧是疏冷微哑的声音,只是带着一点犹豫的试探。
少年问:“您要进来等宴方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