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尽管她和贺斯白差了好几岁,但他们之间的称呼一直是彼此姓名。
这是少年第一次喊她“姐姐”。
少年声音低哑,语速缓慢,这个简单又普通的称呼从他嘴里念出来的时候,沈清照竟然联想到了许多场景——
是哥特式的圣主教堂里,信徒在虔诚念诵十四行诗;
是满月的深海浮浪里,塞壬在赞叹永夜歌唱。
是深冬的木屋壁炉边,黑猫在膝头懒洋洋打盹。
尽管这是一句剧本上的台词。尽管贺斯白并不是专业演员,可沈清照还是觉得,这两个字从贺斯白口中念出的时候,充满了撩拨人心的意味。
沈清照感觉自己的心跳停跳了一个间隙。
还没等她整理好状态再次入戏,
一旁的少年已经继续表演了下去。他曲起手指,以一种绝对强硬地姿态,迫使她抬起头。
少年平日里总是恹懒着的眼尾此刻扬起来,连带着那双漆黑的眸子都微微闪动着光。
沈清照竟一时竟有些晃神——她分辨不出,那是顶灯映下来的光,还是少年眼中的顽劣。
由晃神带来的是片刻的沉默。
但这份沉默并不令人觉得僵硬,恰恰相反,是极其自然的持续沉迷于少年的眼瞳。
所以令她回神的是,不是贺斯白刻意的出声提醒,而是下巴处的一阵痒意。
不对……痒?
沈清照瞪大了眼,恼羞成怒地盯着贺斯白的眼睛,企图以此传达出她的恼怒。
这个小混蛋,居然趁机用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
当她是猫么!
沈清照有些恼怒。
“滚开,”她瞪着贺斯白,继续念着台词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恼羞成怒带来的真情实感,“离我远点,我不是你的。”
“是么,”贺斯白松开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
他继续笑着念完了这场戏最后一句台词:“那就,拭目以待了。”
对戏结束。
沈清照轻吁了一口,站起身,活动了下由于被钳制时间过长而僵直的胳膊。
和她的如释重负截然不同,一旁的贺斯白已经笑眯了眼。
他慵懒地靠在单人沙发里,翘着腿,遥遥望着沈清照。
然后给这段戏做出了评价:“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这绝对是奚落。
胸腔里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沈清照瞪他一眼,随手弯下腰,从一旁的长沙发上扯过一个抱枕,砸到贺斯白怀里。
“啧,”贺斯白长臂一揽,轻松地就把这个“武器”拦截了下来。
他反手把抱枕放在一旁,耸了耸肩:“好凶啊。”
“谁叫你借着对戏偷偷做小动作。”沈清照一边反驳,一边伸了个懒腰。
拉伸活动结束,她捞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准备转身去洗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转身的一刹那,沈清照的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握住。
剩下的话语和动作被迫停滞。沈清照回头:“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为了拉住她,此时正前倾着身,从沈清照的角度俯视看过去,他背上那两块肩胛骨微微耸立着,像极了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贺斯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微微抬眼,嘴角微翘:“你知道一个成语吗?”
这个问题让人摸不到脑袋。沈清照微微蹙眉:“……什么?”
“落、荒、而、逃。”少年眯眼笑。
“你鸡尾酒又喝多了?”沈清照坦然地垂眼与他对视,语气浅淡而冷静。
“这不是醉话,也不是入戏,我现在很清醒。”少年低头,以一种极近的,强硬的姿态与沈清照对视。
“所以?”沈清照眯了下眼,反问,“你想‘清醒’的干什么?”
“清醒”两个字被她刻意咬得极重。
“没什么,”贺斯白轻轻摩擦了几下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声音里多了几分愉悦的了然,“我只是想说,你的脉搏在加速,似乎有些慌。”
沈清照滞了一瞬,不知是该反驳贺斯白的话,还是夸他心细:“……所以?”
“所以我很高兴。”贺斯白笑了笑,“我终于发现,原来我一直以来找错了方法。”
沈清照:“……”
在一片愕然之中,沈清照听见贺斯白轻而缓的声音——
“姐姐,你那天和导演的对话,我全都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