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刚才在陆家偷的几把面粉。”
“啊?”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肖县尉何时也如此作派了?您可是县尉,偷人家的面粉……这……合适吗?”
肖县尉微微一笑:“我就偷偷装了这一小包,值几个钱?够挨板子吗?好了,你快走吧。”
我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至少现在看来,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天眼密探在暗中相助。
可我不想此刻就回家,在街上随意吃了点东西,找陆家做工的伙计打听了冯六郎家的位置,刚好碰到隔壁出门的王老头。问了才知,冯六郎的尸首已被送上山了。
“走吧,这边。”王老头提着一篮子纸钱,步履蹒跚地在前面引路。
顺着沿途的买路钱走了一刻钟,终于看见了新砌的坟,由于赶着下葬,连墓碑都没来得及立。
一位老妇人瘫坐在地上,靠着坟墓哭得肝肠寸断,尽情宣泄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冯六郎的娘子则带着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儿子正失魂落魄地烧着纸钱,身上的白袍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如哀乐一般。
“额……我来给六郎……烧点纸……”王老汉小心说道。
“哦,王叔,多谢了。”冯家娘子忙起身让开,拉着儿子对王老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把眼光落在了我身上。
“哦,我……我也来祭拜一下六郎。”
我赶紧上前几步,对着坟头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死者为大,虽然我不认识他,拜一下也没关系。
“多谢。”
“娘子节哀!我……我是六郎的朋友,这点钱虽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娘子不要嫌弃。”我说道,将布袋子塞到孩子怀里。
一百文钱,真是不算多,不知够他们祖孙三人用多久,也不知陆家给了他们多少安葬费。
冯家娘子接过袋子,冷冷一笑:“我有钱,很多很多钱……你既然是六郎的朋友,那你告诉我,六郎每个月的工钱有多少?”
我有些为难了:“这个……倒是不曾听他说过。”
冯家娘子看了眼一边的老人,搂紧了怀里的孩子,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喃喃自语道:“七年的夫妻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没想到……却是那么陌生……”
“陌生?”我揣摩着她的话:“你是说,六郎的身份吗?”
“你知道?”
我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愣了片刻才答道:“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
“不得已?就为了那一箱见不得光的珠宝?”冯家娘子轻声问道,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珠宝?一箱?难道是林晟这些年为了收买他而送出的“甜头”?
我倒是想问个明白了,于是接着道:“那些都是他应得的,如今他不在了,你把东西藏好,好好儿养大孩子。”
“不,那些珠宝太脏了,它们已经害死了六郎,我怎会还留着它们?我听到过传言了,说我们襄州城里有敌国的奸细,可是……我没想到我夫君就是。
当我收拾他的遗物,打开他从不让我进去的杂屋,在门后的稻草下发现那个箱子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可……这些都是真的……”
我看着面前可怜的女人,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了,起身朝她点点头,准备离开。
“且慢。”
“额……还有事吗?”
“你的钱袋忘拿走了。你是个好人,这一袋钱够你卖几十碗豆花了。”
我心头一颤:“你……你认识我?”
“两个月前,我带孩子路过江湖客栈,孩子饿了,去你摊上吃过豆花,两文钱,你盛了满满地一碗,我和孩子都吃得饱饱的。从那以后,每隔十天,我就会找你买一块豆腐,改善一下生活。
如今想想真是可笑,早知道家里还藏着那么多珠宝,哪儿还用过得那么寒酸。可惜,六郎却不敢说,也不敢拿出来用……那他为什么要带回家来?”
女子扭头看向坟墓:“不得已?是谁逼你了?”
刹那间,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王佳佳的影子,如果我也步入了冯六郎的后程……
我将钱袋恭敬地放到她身边,悄声道:“钦差已知道此事了,你放心,他会查出那个逼迫六郎的幕后主使,替六郎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