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p>
海棠儿不情不愿的将人放了下去。</p>
啪嗒一下。</p>
八尊谙一落地，便是踩断了一根枯枝。</p>
他低下头。</p>
海棠儿也随着他的视线而低下头。</p>
断枝……</p>
这是在寓意着什么吗？</p>
海棠儿感觉天都要变灰暗了，整个人被阴霾和忧愁笼罩。</p>
他根本劝不住首座！</p>
八尊谙却挪开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蹲下了身。</p>
他拾起那断成两半，仅剩小臂长短的干枯树枝，足足端详了良久。</p>
“首座？”</p>
海棠儿看向他身后战局那方位。</p>
再不走，白衣真要追上来了。</p>
八尊谙起身，同他并肩望去。</p>
“战斗，没有结束。”他突然低声说道。</p>
海棠儿闻言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首座是在回应自己方才所言的，苟无月和老二那已然结束的战斗。</p>
“你看得见？”他有些好奇。</p>
“看不见。”</p>
八尊谙眺望远方。</p>
他区区后天修为，一身伤病，能看到的，只有破败的天空。</p>
嗖。</p>
手中枯枝快速一划，一道微小的破风声出现。</p>
八尊谙唇角一勾，面上浮现笑意。</p>
“但我知道……”</p>
“战斗，才刚刚开始。”</p>
……</p>
另一面。</p>
咻！</p>
邪罪弓之箭去而复返。</p>
很明显，苟无月的一剑“时序·逆”，并没有强大到能完全影响两域之地。</p>
那箭在自苍穹中飞退消失后，又携无可匹敌之势，猛然飚射而来。</p>
“徐小受……”</p>
桑老叹然。</p>
他从没想过自己那新收的小徒弟，能对大陆七剑仙之一，造成这般严峻伤害。</p>
诚然，苟无月是剑仙，是太虚。</p>
但在这片大陆之上，修为并不能决定一切。</p>
至少，不是天生圣体，也不曾锻炼过肉身，仅凭那由天道之力改造过的太虚之体，是完全抗不下那一拳伤害的。</p>
“究竟是什么拳法？”</p>
桑老没有深究。</p>
这是徐小受自己的机缘。</p>
他知道的，自家这徒弟，想法很多，秘密也很多，机缘更多。</p>
那一拳，要换做是他来面对，其实也有点发觑，哪怕他贵为王座之躯。</p>
但无论如何，徐小受在这一场战斗之中，做的已经太多了。</p>
甚至超出了他当前境界需要承受的“任何”！</p>
这连斩道都排不上号的一战，根本就不是他这一个小辈应该要面对的。</p>
他应该做的，本来就是在各种擂台上，风风光光、风轻云淡的大败同辈啊！</p>
“爱苍生……”</p>
抬眸望着从天穹直射而下的一箭，桑老摊开了双手。</p>
失去了苟无月的阻挠之后，他很轻易的便是收集到了自家徒弟那被一拳反噬，炸裂成几段的躯体。</p>
而在他这名副其实的烬照传人之前。</p>
哪怕只剩一口气，甚至是只要不是死去太久，他便有数种方式，将人从死神的手中夺回。</p>
“啪！”</p>
抓起徐小受仅剩一半的龟裂头颅，桑老对着伤口，一掌拍入了一颗复躯丹。</p>
转瞬。</p>
徐小受的肌肉开始分裂、疯长。</p>
不消片刻时间，便是恢复了完整身躯。</p>
桑老再从戒指中掏出了一个丹瓶。</p>
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金色丹药。</p>
“神之庇佑！”</p>
号称普天之下最强疗伤药的“神之庇佑”，有着祛除一切负面效果，复灵生魂，逆转天道之力。</p>
一把喂下。</p>
不出三息时间，徐小受“噗”一声逆血喷出，眼皮轻颤，便是睁开了眸子。</p>
“老头……”</p>
时间仿若缓慢了。</p>
徐小受一眼便是看到了从天而坠的邪罪弓之箭，但落在桑老的怀抱中，竟然出奇的，没有半分焦虑情绪。</p>
仿若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一切，都有这个老头子顶着。</p>
——满满的安全感！</p>
“啪！”</p>
面前一暗。</p>
桑老从戒指中掏出了一顶随身的草笠，盖住了自家徒弟的脸。</p>
“徐小受。”</p>
他张了张唇，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p>
但唇齿翕合之间，却又仿若什么都不用说了，重归闭嘴。</p>
药香味中夹着焦味，甚至还有这老头身上汗味……</p>
徐小受感受着脸上草笠传来的味道，已然明白了一切。</p>
他忽然鼻子一酸，有些哽咽。</p>
“师父……”</p>
桑老心头一颤，却依旧没有低头。</p>
那在瞳孔中放大的箭矢，根本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细细品味这从拜师夜以来真真正正由心而发的称谓。</p>
他知道的。</p>
徐小受心头一直有怨。</p>
但谁能不怨呢？</p>
自己那种收徒方式，本来就是在草芥人命。</p>
可桑老不在乎。</p>
他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耐心，去面对那完全可能成长不起来的一枚枚棋子。</p>
只有经过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望，或许才真能有那么一线机会。</p>
而现在。</p>
很明显，徐小受起来了。</p>
那么，他的使命，便达成了。</p>
后悔吗？</p>
若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p>
可正因为是来之不易，所以倍加珍惜。</p>
至少，在桑老面前，他不容许有任何人，任何存在，以任何方式，对自己的徒弟，造成肉体、精神、灵魂等任何形式的伤害。</p>
谁，都不行！</p>
即便那个人，名唤爱苍生！</p>
“小受，这很有可能是为师同你讲的最后一句话。”</p>
嘭一声，桑老将手中人连带着草笠，一把拍飞入了空间裂缝之中。</p>
草笠飞走。</p>
徐小受慌忙抓住。</p>
空间裂缝即将消弭之际，他只看到这老家伙嘴唇蠕动了几下，扯开了一个并不熟练，虽说惊悚，但已然看得出十分努力在表达温和及亲切的微笑。</p>
“老夫若死，在这片大陆之上，你亦无需畏惧天下任何人。”</p>
一言道完，桑老悍然转身，双手变焦，轰一声死死钳住了从天而至的邪罪弓之箭。</p>
虚空炸荡，空间翻碎。</p>
无形气浪荡平数里空间。</p>
声音再难传出。</p>
可即便是在这当口，这老头依旧咬肌颤抖，强行别过了头。</p>
他知晓真空之下无法传音，徐小受也很有可能听不见。</p>
但他依旧坚持要说。</p>
他不知道的是，哪怕空间裂缝仅剩一丝，徐小受的“感知”，也能完全窥探得见其嘴型。</p>
“你的下一个靠山，圣宫，龙熔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