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者，胸中无神，心中无佛……”</p>
“一剑至上，不服者斩之，忤逆者斩之……”</p>
“道之所在，心向往之，身比一剑，高于苍穹……”</p>
苟无月突的趔趄几步，看着八尊谙缓步离开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了当年十尊座征战前夕，二人结识的画面。</p>
那个时候无月剑仙名动天下。</p>
第八剑仙的名号，更是在中域杀出了恢弘名声。</p>
二人惺惺相惜，苟无月问何为剑，八尊谙寥寥几句，便是将自身答案给了出来。</p>
诚然，心中无神佛，执剑自然神。</p>
追求巅峰的剑客，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信仰，亦或者他们的信仰，仅仅只是剑，仅仅只是自己。</p>
一旦头上悬着点什么东西，剑之一途，便是要被莫名给阻碍住了。</p>
这个道理，苟无月懂。</p>
彼时的八尊谙说的，也是此理。</p>
而现今，数十年不见，双方分道扬镳。</p>
一人成了圣奴首座，一人成了圣神殿堂执道主宰。</p>
看似人各有志，各奔前程。</p>
可细细品来，八尊谙依旧是当年那个八尊谙，天高一尺八尊谙，圣奴首座八尊谙。</p>
一路走来，即便是在华长灯的剑下失利，依旧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悬于其头顶之上。</p>
可自己呢？</p>
金色佛光消散，场中仅剩数百浮尸，血流成河。</p>
苟无月仰头望天，他看到了在八尊谙一剑之下，已然破碎的苍穹。</p>
可那苍穹之后，是悬于自己头上的一座巍峨圣山。</p>
——桂折圣山！</p>
八尊谙的头顶没有东西。</p>
自己头上的人，却远远不止一个。</p>
“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p>
苟无月低吟着，目光有些涣散。</p>
他忽然明白八尊谙为何频频摇头，对自己的连番问话，永远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了。</p>
对方微弯的脊背之上，承载的是整一方天穹，是大道的镇压，是圣人的垂眸。</p>
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敢言称出“躬身诚惶恐，我道天太低”此之一句。</p>
这也就说明，即便是当年华长灯三剑断其二指，削其头颅，他依旧不曾放在心上。</p>
甚至于说，这么多年的禁武令的压制，各方胁逼围剿之下。</p>
八尊谙带领的圣奴，亦是完全不曾将之放在心上，乃至犹有一种不屑一顾，枉然置之的洒然姿态。</p>
他不怕！</p>
可自己呢？</p>
苟无月低眸，看到了地上的名剑奴岚之声。</p>
“或许，他是对的？”</p>
心声反问之间，苟无月陡然清醒。</p>
他手一招，名剑铿一声入手，随即对着那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八尊谙，你可知晓，和那些人作对的最终后果？！”</p>
嗒一声。</p>
八尊谙止步，他头都不回。</p>
“何尝不知？”</p>
枯枝已断。</p>
大佛斩之下，区区一破败枝木，又能承受得住力量几何？</p>
手中已空。</p>
八尊谙摩挲着大拇指处那有所凹棱的伤疤，洒然一笑。</p>
“但又如何呢？”</p>
“作对……从那三剑之后，便已然开始，即便他们不来找我，有遭一日，我也会去找他们。”</p>
“届时，如若你还不曾醒悟，我之剑下亡魂，将多你命一条。”</p>
沉默。</p>
苟无月铩羽而归，他的问话如石沉大海，得到的是一个波澜微惊的预料之中的涟漪。</p>
也是。</p>
如若那个人的志向还在，如若他根本就不曾被华长灯的三剑斩死灵魂。</p>
这番回话，不应该是情理之中的应答么？</p>
又也许，此间一事，真正仅只是一个讯号。</p>
毕竟此番动静虽大，可八尊谙用的，也只是从地上随意拾来的枯枝。</p>
而他准备的，一件连昔日第八剑仙都需要消耗数十年时间之久，来积蓄力量的事情。</p>
藏剑多年，届时真正剑光出世之日，又该是何等璀璨？</p>
苟无月看着一步一步踱开，突然间想起来什么，飘身飞起的八尊谙，一时失笑。</p>
他有时候会羡慕这种人。</p>
但人在局中，身不由己。</p>
便是剑仙、太虚，亦是只能看着牢笼外的风景艳羡着。</p>
“自由，谁不向往呢？”</p>
低喃一声，回首看着遍地的尸体，即便是苟无月，依旧忍不住嘴角一抽。</p>
抓捕一个桑七叶，死白衣七百。</p>
这还是因为爱苍生一箭的魔气，八尊谙尚解之不了的原因。</p>
要不然，很可能这一战，真要一无所获了。</p>
回想到那最终时刻一闪而逝的圣力，苟无月无奈了。</p>
“封剑至老，老我成圣。”</p>
“也不知道中途突破至先天，再要返璞归真，需要多长时间……”</p>
他袖袍一甩，一道人影出现。</p>
鱼知温甫一落地，便是被满地无头尸体给吓到了。</p>
“这！？”</p>
“别问。”</p>
“哈？”</p>
“就你看到的这般。”</p>
“？”</p>
“走吧，该转场了。”苟无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自嘲一笑，“这次，应该是领赏呢，还是领罚……嗯，领……”</p>
他低下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p>
鱼知温连忙跟上脚步。</p>
苟无月忽然停下，转身道：“回去之后，将你对那小石……徐小受所知的一切，通通告知于我。”</p>
鱼知温一怔。</p>
良久眼珠子咕噜一转，星瞳一眨。</p>
“好。”</p>
……</p>
空间裂缝之中。</p>
“这，便是大佛斩？”</p>
红裙说书人的身后，猫腰的徐小受忽然探出了头来。</p>
他自被桑老抛飞后，得到说书人的解救，二人本应是同时离开的。</p>
可局势一转，八尊谙登场，说书人便再不能置若罔闻了。</p>
秉持着同的海棠儿一般的想法，如若真到了危机时刻，拼死了也要将八尊谙给置换出来。</p>
可哪曾想，那数百大佛虚像升天，一剑斩之的画面，终结了所有人的心头悲怆。</p>
八尊谙还是那个八尊谙。</p>
第八剑仙，也从来都不曾变过。</p>
“这也太强了……”</p>
说书人喃喃出声，连徐小受的问话都不曾听闻，满眼都是闪烁的小星星，眸中的爱意简直要流溢出来。</p>
“这边。”</p>
徐小受指着面前的镜面。</p>
画面之中，飞空的八尊谙在脱离了苟无月的视线之后，身子开始晃颤，手脚明显有些虚浮无力。</p>
随即几声剧烈的咳嗽之下，鲜血带着五脏碎片，差点连肺都给咳出来。</p>
“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