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p>
从一派黑暗之中苏醒，徐小受望着一片洁白的房间，有些恍惚。</p>
他记得他在东天王城，在中城区，甚至还在调戏七剑仙之一的饶妖妖。</p>
结果下一秒，饶妖妖拔了剑，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p>
事实证明，七剑仙，果然不禁调戏……</p>
“红尘剑？”</p>
似乎便是在昏迷之时，来自圣念纵观、纵听的一切讯息，都还可以反哺到的徐小受的精神世界当中。</p>
而对于饶妖妖的这一剑，其实也不用外人言说。</p>
亲身经历过后，徐小受知晓这一剑为何。</p>
九大剑术，情剑术，红尘剑！</p>
红尘剑，斩的是七情六欲，断的是人之意念。</p>
关于九大剑术的一切基础信息，徐小受早问过八尊谙。</p>
对方干货没教多少，概念倒是给他捋得一清二楚。</p>
九大剑术之中，也分境界，合起来足足有十八境界。</p>
每一剑术之中，都会有第一、第二境界。</p>
但唯有情剑术有第三境界，藏剑术只有第一境界。</p>
这种境界，类似于王座道境圆满之后会领悟的奥义，所以极为珍稀，一般人很难领悟出。</p>
而饶妖妖对他所用的这一剑，便是情剑术的第一境界，红尘剑。</p>
身陷红尘，又有着圣力反哺，徐小受能时不时清醒一瞬。</p>
他自然知晓。</p>
红尘剑过后，自己扛不住问心一关，在快速苍老着。</p>
并且，无力回天之时，像是要被红尘剑直接终结了一般，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
最后，世界画面一转，堕入了这一方白色世界。</p>
所以……</p>
“怎么回事？”</p>
徐小受试图起身。</p>
他发现自己是躺着的，随后便挣扎了一下……</p>
起不来！</p>
身体无力，精神活跃。</p>
他像是个植物人一般，只能用灵魂窥伺着这一个白色的小房间。</p>
一时间，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徐小受浑身暴汗。</p>
“病房？”</p>
眼前这一幕，简直像极了他前一世所处的那一个病房。</p>
这是一种仅用白色这类单调至极的颜色，便能给人勾勒出世界绝望、人之孤独的灰色艺术。</p>
——极尽的艺术！</p>
这一刻的徐小受，甚至忍不住精神战栗起来。</p>
“不。”</p>
“不对。”</p>
“不是穿越……”</p>
某一瞬间，徐小受甚至觉得自己穿越回了现实，圣神大陆的那一番经历，就是南柯一梦。</p>
但他很快笃定，这不是！</p>
因为这一个白色的房间之内，没有白衣恶魔会对他敞开心扉，畅聊光怪陆离的那不属于他徐小受的外面的情感世界。</p>
有的，只是安静。</p>
徐小受精神一动，敏锐察觉到了异样。</p>
白色的墙壁之处，正依靠有三把剑。</p>
两柄黑剑，柄火红之剑。</p>
“藏苦、有四剑、焱蟒！”</p>
徐小受大喜。</p>
有这三物，证明了他此刻所处，很可能只是敌人的一方幻境。</p>
身体，还是在圣神大陆之中。</p>
“嗡——”</p>
这时墙角三剑，其余二剑不动。</p>
可藏苦见徐小受注意到自己，很是兴奋的一挺，随即高高弹跃而起，来到了徐小受的头顶上。</p>
它开始扭动。</p>
像是黑色水蛇一般在快速扭动。</p>
整把剑，扭得、贱得不成剑样。</p>
并且，徐小受还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藏苦传来了格外热烈的情绪，像是两个人，面对面着可以对话了一样。</p>
“你来了？”</p>
“咦，你不能动，怎么会这样子，好惨好惨……”</p>
“你看我，我可以动！”</p>
“我扭，我扭~”</p>
徐小受：“……”</p>
他一时间无语。</p>
但是恐惧被藏苦的搞笑冲淡不少。</p>
徐小受尝试着用精神沟通藏苦，像是以前持剑，二者心意相通那般在交流。</p>
“这是哪里？”</p>
房间一颤。</p>
精神意念以波纹的形式在虚空扩散。</p>
随后，藏苦很是吃惊得贴近，用剑身贴了贴徐小受根本不得反抗的额头，传递过来一道十分疑惑的情绪。</p>
“嗯？”</p>
徐小受能敏锐察觉，这二货，是用人类的方式，在看他有没有发烧……</p>
但显然。</p>
没有。</p>
这一答案，让藏苦陷入了深思。</p>
“别闹，这是哪里？”徐小受严肃起来。</p>
藏苦被问住了，堕入迟疑当中，剑身都开始不再扭动。</p>
它像是遭遇到了需要用为数不多的知识、认知，去解释一个基础世界最底层、最难讲的概念一般。</p>
换句话说，就是用人言，去解释一个大众认可，但平日里完全被忽略了的现象本质。</p>
良久，藏苦有了答案，轻轻一颤，试探性回答道：</p>
“家？”</p>
徐小受怔神。</p>
这一刹他灵魂一颤，在饶妖妖一剑之下，所经历过的一切红尘历练之画面，纷至沓来。</p>
最后，徐小受恍然，内心恐惧不在，完全释怀。</p>
“家……”</p>
轻声呢喃着，徐小受忽然苦笑一声。</p>
是的。</p>
这是“家”。</p>
是属于红尘历练的最后一步，在生命的尽头之后，体验到的无尽孤独，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空虚的“家”。</p>
一世终结。</p>
然而同其他人不同的是。</p>
徐小受的红尘，有两世！</p>
这第二世，他活成的模样，恰好就是第一世之中，所有中剑走到生命尽头后的炼灵师都会体验到的……</p>
无情无欲、无妄无为。</p>
不嗔不痴、不喜不悲。</p>
简而言之。</p>
大道的尽头，除了身死，归还生命的一切馈赠之外；只有永生，以及伴随永生的不尽孤独。</p>
不巧。</p>
徐小受在第一世红尘中走完了身死，却在第二世红尘中得到了永生。</p>
别人难以体验的永生和孤独。</p>
正是徐小受的上一世！</p>
而且，当独孤和自我对话成为一种本能之后。</p>
问心一关，本来就是笑谈。</p>
或者换句话说，以上一世度秒如年的时间去计算。</p>
徐小受，早已经历过这所谓的红尘剑……</p>
无数剑！</p>
“家……”</p>
再一次喃喃出声，徐小受感觉自己可以动了。</p>
他率先是睁开了眸子，随后嘴皮一扯，发出了晦涩干沙的声音。</p>
然后笑了。</p>
饶妖妖，恐怕到最后都不会晓得，会有这样一个先天，以这种另类的方式，破解了她的红尘剑吧？</p>
这，算是巧合吗？</p>
徐小受不认为这是巧合。</p>
他想到了在圣神大陆那一世，自己面对最后问心一关的“为何”，所不能渡过去的那一重难关。</p>
因为他在圣神大陆有了情感、有了朋友、有了老师。</p>
甚至在自己还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有了丝丝缕缕的，他从未体验过，所以也根本也不知晓谓之为何的……情愫？</p>
七情六欲一生、再斩。</p>
要想在那般红尘幻境之中，在永恒和刹那之间体悟到生命的真义，谈何容易？</p>
放不下。</p>
就是徐小受最大的感受。</p>
他相信，这也是一般人身中红尘剑，会沉溺其中，完全解脱不得的根本原因。</p>
可到了第二世，也就是徐小受的上一世……</p>
一切，又都释然了。</p>
底线在此。</p>
“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p>
徐小受扪心自问。</p>
他发现自己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p>
有亲情、友情、爱情……</p>
这很好。</p>
人之所求，不外如是。</p>
但如若没有，那就是回归本源啊！</p>
这就是最最简单的，回归最开始的“我”罢了。</p>
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任何的得到，都是恩赐。</p>
徐小受不求恩赐，却早已学会了享受孤独。</p>
“家！”</p>
重重再道出这一个字时，徐小受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