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对徐小受的反应没有意外，依旧平静道：</p>
“阿戒是天机傀儡，同样也是你乔长老几十年来的研究对象，但更加是他最亲近的存在。</p>
“你应该晓得的，一名真正痴迷于灵阵之道的灵阵师，对于一个拥有灵智的天机傀儡，会是多么的爱恋、呵护, 这就像是……</p>
“他的孩子。”</p>
叶小天说着一停，微微失笑。</p>
或许徐小受还不能很能深刻理解他说的这一切。</p>
但作为乔迁之的朋友，叶小天知道乔迁之对于阿戒的喜爱，不亚于徐小受。</p>
甚至，犹有过之。</p>
毕竟，一个膝下无子的老家伙, 耗费了大半辈子时光在阿戒身上，怎能没有感情？</p>
叶小天见徐小受无反应，继续道：</p>
“其实, 从天玄门你接触到阿戒的时候，你乔长老便知道了，但他没有阻止你将它带出来，这同样是研究策略之一。</p>
“我们在尝试一种可能……</p>
“是否存在有这样一种‘建立羁绊’的方式，令得阿戒这个初代天机傀儡，因为失控而只知道暴虐杀戮，从而被流抛到虚空岛的天机傀儡，因为感情，变得可控。</p>
“这是你乔长老试了几十年而没成功之事, 虽然他很喜欢阿戒, 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的实验，一定程度上伤害到了阿戒……嗯，这不可避免。</p>
“也因而, 你乔长老已经很难正常去和阿戒相处。”</p>
叶小天忽然话锋一转，深深看了徐小受一眼，道：“幸运的是, 你做到了，你和阿戒建立起了很深的羁绊。”</p>
“麻麻……”</p>
恰逢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p>
徐小受胸怀位置一颤，里面的铁球亮出红光。</p>
似乎感受到了在场双方出现了争执，阿戒做好了战斗准备。</p>
徐小受知道这下藏不了了，便伸手安抚下阿戒，递送过稍安的情绪，示意眼前人不是敌人，双方还有交流的余地。</p>
叶小天视线跟着一低，扫向徐小受怀中，但没有出手抢夺，而是继续平静对上徐小受的目光，眸含探询。</p>
他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对待徐小受，并不在意徐小受之前因口称“院长”而带来的前后辈关系，并试图利用这种关系，去逼迫徐小受。</p>
相反，叶小天十分尊重徐小受的选择，只进行一定程度的正常劝说。</p>
他能理解徐小受对阿戒的感情，但同样, 他也认为只要徐小受冷静下来，就能明白自己的劝说, 对阿戒更有裨益。</p>
徐小受沉默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怀中铁球，眼神显得有些迟疑。</p>
他同样看出了院长大人的诚恳。</p>
并且，以他对乔长老的了解，那可是会将外院所有弟子都视作自己孩子的长老，虽然平日里有些贪财，但人格、品质等，是没得说的。</p>
天桑灵宫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缺点，如桑老的阴郁偏执、乔长老的小财迷心性、叶小天的身高……</p>
但其实，人都很不错。</p>
沉吟片刻，徐小受有了决断，变得坚定起来。</p>
他目不斜视，摇着头继续拒绝道：</p>
“对你们而言，阿戒是试验品，对我来说，他是伙伴。</p>
“过去的阿戒已经很惨了，现在，我不会允许它再受到伤害，半点！”</p>
这里的伤害，不是指战斗导致的伤害，而是指因为研究而导致的人为损伤。</p>
如阿戒初诞生时，徐小受不知道但能够想象得到的，因为失控而被抓去反复改良所造成的伤害……</p>
也如之后若真回到了乔长老手中，阿戒可能要面临的解剖、改装、精进等切片研究……</p>
徐小受很怕这种“研究”。</p>
因为他脑海里就有一个“被动系统”，他从在天桑灵宫得到这个东西之初，就一直担心自己因为修为飞速精进而被人抓去切片研究。</p>
后来即便知道自己的修为精进速度无论再快，头上都有一個八尊谙压着，他便彻底放心了。</p>
但这绝不代表他对未知的“被研究”失去了恐惧。</p>
既然连自己都怕这等恐怖的事情发生，阿戒还是个宝宝，怎么承受得了？</p>
徐小受因此而坚决，紧紧握着怀中铁球，完全不肯松开。</p>
你不会伤害阿戒，我们又何尝会呢……叶小天看得出来徐小受的情真意切，也知晓对方并不是因为只想拥有阿戒这个强大的战斗力，而口出此言。</p>
他为阿戒找到了这么一个真正主人而感到开心，也为徐小受即便加入圣奴，也不忘初心而放心的同时，唇角勾勒，微笑道：</p>
“徐小受，你此刻的想法就如同伱的师父一样，偏执偏到天上去了。</p>
“现在的情况是，你的伙伴生病了，几十年没有得到治愈，每时每刻，都有病发的可能。</p>
“而今有一个为它耗费了数十年时间，只为练就这么一项针对性治疗技能的人，掌握了根治你伙伴之病的方案。</p>
“治病救人，永远没有十成十的可能性，但作为你伙伴的唯一朋友，你舍得放过这个机会吗？</p>
叶小天像是回到了自己教训内院弟子的时候，语气说着逐步加重，但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徐小受已经不再属于天桑灵宫。</p>
他最后一句，反倒温和了下来，伴着叹息说道：“你是徐小受，而非阿戒本身，又有什么权利，阻止阿戒变成一个正常人呢？”</p>
这轻缓的最后一句话，反倒像是雷霆霹雳一般，在徐小受脑海中骤然炸开。</p>
徐小受有些被说动了。</p>
院长大人的话不无道理。</p>
阿戒就像是一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且症状近乎无解。</p>
可饶是如此，这个世界上依旧有这样一个医生，愿意耗费数十年时间去研究病症，试图对症下药。</p>
这是坏事吗？</p>
不！这反倒是阿戒的幸运！</p>
可即便知道这些，徐小受依旧没有失去理智。</p>
他知晓如若道殿主可以医治阿戒，阿戒也不至于落到自己手上。</p>
但连神鬼莫测的道穹苍都无法治愈阿戒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言自己能真的根治阿戒？</p>
“乔长老，他，有几成把握？”徐小受闭上眼睛，声若蚊蝇，几不可闻。</p>
“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但我相信他，便如你师父信我，你也可以信你师父所信一样。”叶小天坦诚。</p>
“三成？五成？”徐小受没法将阿戒交给命运去安排，他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p>
叶小天一叹，没有正面回应：“成功阿戒可能臻至半圣，失败或伤或亡或残，最多保留现在的模样。”</p>
“这让我怎么把阿戒交给你！”徐小受勃然大怒。</p>
成功臻至半圣……</p>
这听着可喜，但连道殿主都做不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