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p>
徐小受霍然抬眸，入目却只有叶小天染血的背影。</p>
尽管后者之言说得十分含糊委婉，徐小受也能听得出来其中的言外之意。</p>
乔长老，已经走到黑夜的最深处了，他已经准备周全，亟差一个契机，或者说, 就缺第一缕光。</p>
那么……</p>
阿戒，会是乔长老的光吗？</p>
徐小受感觉手有些颤抖，缓缓摸出了阿戒。</p>
“麻麻……”</p>
阿戒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似乎也在思考这一切。</p>
叶小天视线下移，落到了阿戒化形的铁球之上，微笑道：“或许, 你应该征求一下阿戒自己的意愿, 毕竟, 他也是一个智慧生物。”</p>
是啊，我确实应该征求一下阿戒自己的意愿，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为阿戒做决定……徐小受醒悟，就要开口。</p>
叶小天抢先道：“我来问吧。”</p>
徐小受嘴一张，又一合，知道院长大人不会做出强迫之事，那谁问根本不重要，让对方来，还省了自己如何开口的难题。</p>
叶小天于是和煦的望着阿戒，开口道：</p>
“我知道你听得懂一切，方才我和徐小受所聊过的一切。</p>
“我不曾骗你, 你视作魔鬼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解决你问题的方法, 只差你自己的意愿。</p>
“还是那句话，我也不能保证试验绝对成功，失败了你可能会粉身碎骨，但真要成功, 你可以选择回来, 回到徐小受的身边，并且永远守候。</p>
“如何？”</p>
叶小天的语气十分平和，阿戒显然听进去了，铁球眼眶位置红光闪烁，似乎在进行抉择。</p>
“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就好。”徐小受轻轻抚摸着铁球，不想让阿戒受到半点其他的干扰。</p>
叶小天静默等待着。</p>
见到阿戒犹豫，他没有过下猛药，继续劝说。</p>
可即便言语中的立场再如何中立，内心中，叶小天也偏向于老友乔迁之多一点。</p>
更何况，他认为跟他回去，是阿戒更好的选择。</p>
于是回过身，再望向崖间云海，叶小天颇为感慨地长叹道：</p>
“在古剑修一路中，剑客永远都有佩剑相随。</p>
“诚如青居之于八尊谙，狩鬼之于华剑仙，每一个名动天下的剑客，身边都会有‘名剑’相伴。</p>
“可‘名剑’不是天生的, 殊不知……</p>
“青居以凡剑成长，至名扬四海之时，终为凡铁所累，后成断剑。</p>
“狩鬼位列名剑第八，可在远古时期，不过也是一柄普通魂器成长而来，现今剑身也坑坑洼洼，残破不堪。”</p>
叶小天忽然一顿，而后袖袍一甩，激昂道：</p>
“世间没有任何一人一物是可以一帆风顺的！</p>
“就是因为青居断了，狩鬼残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曲折离奇的传说，它们才更加能化成那一道璀璨的光，照亮各自主人！</p>
“阿戒……”</p>
叶小天條地回首，目光凝向尚在抉择的阿戒，想要继续说点什么。</p>
“够了！”徐小受及时出声打断。</p>
他已经稍稍明了院长大人接下来的话了，可再说下去，就不是中立，而更像是道德绑架了。</p>
叶小天被噎了一下，激昂的姿态被打断，可他没有停下，而是瞥了徐小受一眼后，目光重回到阿戒身上。</p>
“阿戒，你想成为徐小受的光吗？”</p>
啪一下，徐小受闻声，直接抄起了阿戒变形的铁球，重新塞回了怀中，目视叶小天：</p>
“抱歉院长，我得离开这里了，估摸着不久之后，饶妖妖反应过来，就该追回来了，你也赶紧离开此地吧。”</p>
言罢，他带着阿戒，毅然决然想要离开。</p>
可这时候，怀中轻轻晃颤了一下，阿戒竟然飞了出来，化作光头的小男孩，落在身前。</p>
“麻麻……”</p>
它轻轻呼唤着，语气中有着不舍，但徐小受能听出来阿戒的意思：我想回去……</p>
“他无所不用其极，他在道德绑架你！”徐小受板起了脸，指着叶小天，毫不客气的说道。</p>
“麻麻……”</p>
我想回去……</p>
没有其他的言语，也毫无其他意思，阿戒依旧重复着这句话。</p>
徐小受头疼起来，他没想到院长的嘴遁之术如此麻烦，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他开口。</p>
“伱不用管他说了什么，这是陷阱，我经常用这种方式对付敌人，你跟着我，应该学到了一些。”徐小受认真对着阿戒说道。</p>
“麻麻……”</p>
我知道，但我想回去了……</p>
第三次得到阿戒坚定的反馈，徐小受有些无言以对。</p>
他都知道……</p>
既然他都知道，那还想回去，就不仅仅只是为我，更多一部分原因，还来自阿戒自己的执念：</p>
回去，才能治愈病根！</p>
回去，才能完成蜕变！</p>
回去，才能更好守护！</p>
“你想清楚了……把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全部忘掉，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徐小受最后劝着。</p>
阿戒这次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飞到了叶小天的身边。</p>
他缓慢举起了手，对着徐小受的方向挥了挥，做出了一個“再见”的动作，而后嘴角微微上扬，在这一刻似乎有了表情。</p>
但很快，他变成铁球，化作流光，落到了叶小天的手掌之中。</p>
徐小受看着这些，突感烦躁。</p>
叶小天则收好阿戒，沉默注视着徐小受，没有再开口说话。</p>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或许成了徐小受讨厌的人，说再多劝告、安慰的话都没有用，沉默即可。</p>
只有等到阿戒蜕变回来的时候，二者之间的这点隔阂，才会彻底消散。</p>
“你回去吧！”徐小受沉顿许久，不耐烦的挥手，像是在赶猪，“告诉乔长老，小心一点……对阿戒如此，对他自己，也是。”</p>
叶小天眉毛挑动，没想到这个时候徐小受还能理智如此，他无声点头，而后指着身旁的孤音崖道：</p>
“我会转达。</p>
“另外，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要贸然探索，凡事绕过它。”</p>
孤音崖太过神秘，叶小天拿回阿戒，只剩这最后一句叮嘱，便知道自己有关云仑山脉的一切事务，已经结束。</p>
是时候，该回去了……他一下浑身轻松。</p>
徐小受也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阿戒之事。</p>
他毕竟对天桑灵宫的四位前辈都很相信，既然阿戒做出了属于他的决定，那自己只有尊重。</p>
回望向孤音崖，茫茫的云海和诡异的妖风依旧在崖间飘荡着，仿佛亘古不变。</p>
“孤音崖……”</p>
徐小受原本确实存有稍稍探索一下断崖的心思，但叶小天拿走阿戒这个小插曲一进，他完全失去了冒险之心。</p>
“走吧，先离开这里。”</p>
此地毕竟危险，纵使他和叶小天二人都推测之后不可能再有执法官过来，但难说万一。</p>
叶小天本欲划开空间裂缝走人，但看着徐小受一脸的失魂落魄，动作停住，望向另一侧道：“兴许，你还得接一下你的朋友。”</p>
徐小受闻声望去。</p>
山崖边一条小路上，乱石丛边，此刻正立着一头银发的泪汐儿，她的衣裳在山风的吹拂下有了褶皱，神态冷艳，若天上仙子。</p>
破坏这一份美感的，是泪汐儿肩膀上所趴着的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