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这般坠落，云仑山脉的低阶炼灵师们全都不用活了。</p>
这一点，八尊谙哪里看不出来？</p>
圣奴的宗旨是反束缚、反压制，而非反社会、反大陆，他自然不可能任由天空之城就这般砸落。</p>
更何况，云仑山脉好说歹说，还有圣奴的年轻一代，以及编外组织天上第一楼的那一拨天才。</p>
于情于理，这些人都不能死。</p>
“隆隆”声响愈渐刺耳。</p>
抬眼往上，此时已经能见着这座远古雄城的尾端，燎起了熊熊火光。</p>
按照原定计划，擎城而起的任务是水鬼的。</p>
他必须一直撑着，撑到八尊谙状态恢复一些后，才能下达第二道指令，令得天空之城，在半空停下、悬浮。</p>
但这样做，很浪费时间。</p>
一旦圣神殿堂反应过来，爱苍生一箭射来，擎城而起的水鬼，将处于无法动作状态，需要硬抗一箭，如此必死无疑！</p>
虽说为了云仑山脉的炼灵师，大概率圣神殿堂不可能射出这么一箭。</p>
但是……</p>
八尊谙从天边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尚还拥有赤子之心的修远客，明白自己眼下，有更好的选择。</p>
“你想救他们吗？”八尊谙微笑道。</p>
修远客一怔：“我倒是想，但是……”</p>
他望着天上那携势砸来的巨城，心知要想抗住这波冲击，需要起的势，不亚于一剑能将参月仙城所有建筑尽数摧毁那么多。</p>
“我怕是做不到……”</p>
修远客吞咽着唾沫苦笑，他哪有这般强？</p>
八尊谙倒不曾纠结修远客能否做到的问题，他只扫了岑乔夫和水鬼一眼，示意二人可以暂且先退了。</p>
待得二人得令退后了数十丈之后，他才抬眸继续望着天上几近临面了的巨城，头都不回，轻声道：“古剑修？”</p>
“啊？”修远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师是在问自己，立马点头，“嗯嗯。”</p>
“主修什么剑术？”八尊谙昏黄目光中，倒映出了巨城的火。</p>
“九大剑术，都有涉略……”修远客说着，眼神突然有了光，心情激动起来，“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p>
“幻剑术，会吗？”八尊谙不答反问，依旧平静。</p>
“会！”修远客重重点头。</p>
“悟到哪里了？”</p>
“第一境界，时空跃迁！”</p>
“学剑，多久？”</p>
“三十四年！”修远客毫不迟疑，“老师，我是中途转修古剑术的，跟参月仙城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受了您的影响……我就从未相信过，您会陨落！”</p>
“三十四年，第一境界，中途转修……”</p>
八尊谙喃喃，忽而唇角一翘：“挺不错的了。”</p>
修远客老脸一红，挠着头道：“比老师差远了。”</p>
八尊谙微摇头。</p>
这怎可相提并论？</p>
他顿了一下，终于回头，目光落到修远客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剑念短时间内，我很难教你，日后有缘，你或许还可以学到，但当下……”</p>
说着目光一凝，八尊谙望到了修远客背后的桃木剑匣。</p>
“我有一剑，可以传你。</p>
“然以你现今境界，学完此剑，非死即伤！</p>
“如此……你，可愿学习？”</p>
修远客僵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p>
很快，他双目瞪大，连身躯都激动得开始颤抖，完全是被幸福砸中了。</p>
什么“非死即伤”的后果，他根本就不曾入耳，八尊谙的这一番话，他只提炼出来了一个思想……</p>
老师，要传剑？</p>
砰一声响，修远客双膝跪地，直接给地面砸出来一个大坑，膝盖流血了都不自知，只剩满眼虔诚。</p>
“朝闻道，夕死可矣！”</p>
后方，岑乔夫和、、水鬼望着这一幕，再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巨城，似乎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p>
“稀罕！”</p>
岑乔夫摇头兴叹：“放在三十年前，以他的桀骜性子，似修远客这种路人，他甚至不可能多瞧上一眼！”</p>
“但时代变了，不是吗……”水鬼同样喃喃。</p>
恍惚间，他面前浮现出了第二次和八尊谙见面时，对方再度邀请他加入圣奴时的画面。</p>
那個时候，一代天骄，已经被打得佩剑流离，手仅八指。</p>
别说提剑了。</p>
八尊谙还算不算个剑修，尚是两说！</p>
水鬼当时面对邀请，是这般笑着嘲讽的：“连剑都拿不了，你邀请我加入圣奴，是在开玩笑吗？”</p>
然即便脖颈有疤，身躯已残，连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锋锐，八尊谙意志不曾崩塌过。</p>
“残躯已矣，弃剑何如？天下剑修，尽皆吾指！遑论无剑不可出，无道不能行乎？”</p>
便是这般恬然的一句回应，令得当时的水鬼惊觉，那个单枪匹马试图挑翻全世界的男人，不在了。</p>
在受伤过后，他变了。</p>
他变得懂得用势，用他仅仅三年打出来的“第八剑仙”这四个字后面携带的无尽大势……</p>
以人为剑，待时变，再上云霄！</p>
似八尊谙这样的人，一人一剑，便能给全世界带来无尽的恐慌。</p>
他在懂得用势之后，天下间，又还有谁还能抵挡？</p>
水鬼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了。</p>
因为那个时候，他同样渴望得到答案，而那个状态下的八尊谙，显然是唯一能超过他，给他答案的人。</p>
眼前一晃，画面再度回到了孤音崖。</p>
背景是携带熊熊焰火，如陨星一般斜坠而来远古雄城。</p>
而昏暗无比断崖上方，这时正有一独臂跛脚的老者虔诚而跪，他的面前，八尊谙平淡伸出了手，屈指一勾。</p>
“剑来。”</p>
啪一声响。</p>
修远客背后的桃木剑匣应声而裂，里头一把宽而长的桃木剑，铿一声飞出，于九天画出一道亮弧剑光，落入了八尊谙手中。</p>
水鬼看着这一幕，深吸了口气。</p>
前一刻他觉得八尊谙不用他而用修远客来挡城，简直是疯了一般的想法，但没法忤逆，他只能随令退后。</p>
现在，他觉得心稳了。</p>
“这个人，有什么值得不信任的呢？”</p>
断崖之上。</p>
八尊谙左手轻捧着桃木长剑，右手双指并拢，往剑身上徐徐滑过。</p>
目光所至之处，桃木剑一寸一寸，亮出了白色的锋芒。</p>
“嗡——”</p>
明明不是自己持剑，可这一刻，修远客能感受到自身佩剑的喜悦，以及清晰看到，老师指尖过后，桃木剑身上多出来的念力……</p>
这是剑念！</p>
同样，仅仅这么触摸滑过，修远客甚至感觉，自己的佩剑转认老师为主了！</p>
只要老师想，这剑，似乎即可便能天解！</p>
简直……</p>
匪夷所思！</p>
“隆隆隆！！！”</p>
背后火光照亮了黑暗，将断崖上的人影照得熠熠发光，轰鸣声响更是不绝于耳，仿若末世。</p>
“剑名几何？”八尊谙平静问着。</p>
修远客忍不住抬眸，视线越过老师，望着那咫尺可触的远古雄城，心头惊慌，不明白老师为何还可以如此淡然。</p>
“仙桃。”他战战兢兢回道。</p>
“木剑仙桃……</p>
“很好听的名字。”</p>
八尊谙忽然左手四指，轻轻蜷握住了仙桃。</p>
这一刻，木剑剑身上有白芒激荡，剑鸣声起，通透天涯。</p>
“嗡！”</p>
修远客一身鸡皮疙瘩瞬间竖起，只觉周围时空，随着剑鸣，慢了下来！</p>
八尊谙感受着木剑其中蕴含着的和自身相似的澎湃力量，微错愕道：“你在藏剑？”</p>
“是！”修远客诚惶诚恐，“我藏剑已经十三年四个月零二十六天了，老师……”</p>
八尊谙嘴角微翘。</p>
这么看来的话，修远客，或许一剑之后，还能苟得一命。</p>
“闭上双眼。”</p>
温和的声音传来，修远客不理解，但照做。</p>
“伸手。”</p>
他手一伸，只觉掌心中多了重量，那是仙桃剑的力量。</p>
“隆隆隆——”</p>
眼睛一闭，耳畔的轰鸣声更加刺耳。</p>
修远客紧张得浑身绷紧，既有即将被老师传剑的兴奋，更有对自身不够资格的惶恐。</p>
这应该是，大师兄也会羡慕的时刻吧？</p>
“放松，莫要胡思乱想。”</p>
修远客立马松弛下来。</p>
“冥想。”</p>
他聚精会神，突觉耳畔的嘈杂声，似乎小了一些。</p>
“接下来，我会将我剑道的感悟，传输于你，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全看悟性。”八尊谙不见敢情波动的声音中，伸出了一指。</p>
修远客激动得又要开始颤动。</p>
“放松。”</p>
声音又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