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受浮空而起，大甩其袖，唾沫横飞：</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p>
「然道法可以无情，众生修炼摆脱苦我，却非是摆脱有情，而是修出至情！」</p>
「至情之情，绝非无情。」</p>
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第二真身缓了一下，也让思维缓了一下。</p>
他视线从下方颜无色、饶妖妖若有所思的面容上，从魔帝黑龙那迷茫但尽量表现得智慧的眼神中回来，长长叹息道：</p>
「万族，生而不平等，强弱有别啊……」</p>
「若龙无情，何苦给万族各安一家呢？」</p>
「归根到底，这是遵循本我之‘信，——允诺天下真正的太平，众生真正的平等，所以才能做到真正的博爱呀！」</p>
「天地大道，万千法则，规定了真龙一定得如此吗？」「没有！」</p>
第二真身自问自答，情绪开始推进：</p>
「但正是因为这个世界除了道，还有德！」</p>
「除了统一炼灵界修炼秩序的天道，还有万千生灵甘愿遵守的道德，这才构筑了这个有爱的世界啊！」</p>
「这就是自我约束的力量，这才是以信义为本的美好道德世界啊！」</p>
第二真身目色唏嘘，忽神情亢奋，掷地有声道：</p>
「山盟海誓犹可违，道不能诛，人心可诛！」</p>
「信义忠勇若为先，法虽不敬，众生皆敬！」</p>
「魔帝黑龙大人，您觉得我说的，是与不是？」</p>
别说魔帝黑龙了，这会儿千里传镜术前，所有炼灵师都隔空被气吞山河给洗脑了。</p>
有道理！</p>
太有道理了！</p>
哪怕徐小受这番话中有着断章取义的成分，将所谓的博爱，扭曲成了对自我、对这个世界的承诺，扭曲成了他最初想表达的那个意思——龙而无信，不知其可。</p>
但本质上，这也是成立的。</p>
对于大道和道德，徐小受的阐述，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p>
至少虚空岛上这么多人，此时没有多少能有这份自信，在做到在开口之后，能驳倒徐小受的立意。</p>
就算有，他们也没有这个胆气出声。</p>
而连从微末之始，一路摸爬滚打，混成了最老谋深算的人皮狐狸们，都没有这份自信辩下徐小受。</p>
已经高居世界战力之巅，能动爪就绝不动脑，喜好听但不喜好思考的魔帝黑龙，更加对徐小受的这番话，深表赞同。</p>
「是极，是极！」</p>
这一趟出来，魔帝黑龙已不知自己说了几个「是极」。它喜欢上徐小受了。</p>
难怪白脉三祖都喜欢这小子，原来这个人如此有趣，说话这么好听。</p>
他比八尊谙，可爱了无数倍！</p>
横剑凌空的第二真身，只觉这一刻是自己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刻。</p>
看到魔帝黑龙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七成能保下来了。</p>
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再次开口：</p>
「魔帝黑龙大人，您是如此的伟大，以至于您也遵循‘龙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p>
「所以，您方才说的，只要我徐小受扛过了您一击而不死，就能获得您的赠礼，以及一个小小的愿望。」</p>
「这话，能算数吗？」</p>
此时此刻，第二真身内心忐忑，无限不安。</p>
他最怕魔帝黑龙突然醒悟过来，忘掉了方才的一切，龙首一摇，再探一爪。</p>
那么，第二真身，卒x2。</p>
可按理来说……</p>
这龙头顶这么大一包，还肯为烬照老祖出来赠礼，</p>
本质也算条讲信义的龙。</p>
哪怕它的信义本来很小，这会儿，应该也给无限放大了才对。</p>
捧杀，最是可怕。</p>
而徐小受和第二真身，都深谙此道！</p>
果不其然，魔帝黑龙敞怀笑了。</p>
它「桀嘎嘎」大笑了几声，面色肃然起来，如同上位者对下位者有了最大的恩赐欲望，重声道：</p>
「小小愿望，满足你又何妨？」</p>
「至于那礼，本就是你之物，本帝只是代为保管罢了。」</p>
大事不妙！</p>
堕渊之下，饶妖妖和颜无色同一时间回头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畏。</p>
徐小受，逆风翻盘了？</p>
二人同时意识到，他们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又又又小觑徐小受了！</p>
也许徐小受的修为境界只有王座道境。</p>
也许他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勉强够着半圣级别的战都斗力。</p>
但这一切，都要除开他那张嘴！</p>
单单徐小受那一张嘴，就有着圣帝级别的战斗力！</p>
瞧瞧，魔帝黑龙是带着怨气来的，这一番说辞之下，直接被扭转了态度和立场。</p>
此子不除，此舌不拔，后患无穷！</p>
「嗯？」</p>
「嗯。」</p>
两道鼻音过后，二人彼此确证了心声。</p>
颜无色陡然蹿身而出，化作流光，修出了两杆电良枪，笔直往徐小受方向扎去。</p>
「放肆！」</p>
见状，魔帝黑龙怒喝一声。</p>
小小人类，安敢在它的注视下动手？</p>
乌云翻滚，雷音轰鸣间，黑龙前爪一探，上方魔气汹涌，像是踩着一片黑海，往颜无色化身的流光镇去。</p>
「情剑术……」</p>
同一时间，饶妖妖纤指往玄苍神剑剑身一划，脚下奥义阵图旋开，覆盖数万里。</p>
血色染剑，饶妖妖双目中失去了所有人类该有的情绪，如同化身高居凡尘之上的神明，不食人间烟火。「忘情剑山海凭！」</p>
一剑上撩，剑光斩掠。</p>
嗡一声响，以堕渊为基点，以奥义阵图覆盖之地为范围，红尘众生相浮现。</p>
不仅如此，在这阵图里面，万千生灵、死物，于此刻通通失去了灵性，不由自主为这一剑贡献出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那份灵。</p>
魔帝黑龙爪下的黑色魔海被剑光一挡，稍稍一滞。紧随其后，剑光就被染成黑色，顷刻粉碎，魔性之力甚至要通过剑光，反向污染饶妖妖。</p>
可同一时间，山海凭的力量涌出来了！</p>
由万千生死之灵力量构筑而成的一圈朦胧的红粉结界，覆盖了方圆数万里地，将黑色魔海短暂拒之门外。虚空岛不碎，山海凭不灭！</p>
「哼！」</p>
饶是如此，境界差摆在那里。</p>
魔帝黑龙冷哼一声，给这一纯粹肉身之力，附上了一丝丝的圣帝之力。</p>
「咔咔——」</p>
红粉结界骤然龟裂。</p>
下一秒，奥义阵图所囊括之地，万千生死之灵炸掉，山海凭被粉碎了「凭」，成一场空。</p>
而直至此，那圈由剑力勾勒而出的防御结界，才轰然溃烂。</p>
「挡不住……」</p>
「但如果我的忘情剑再有精进，不是万里为凭，而是整座虚空岛为凭。」</p>
「那么，圣帝之力，也粉碎不了我的防御！」</p>
饶妖妖测出了自己目前的战力极限，有些心喜。</p>
她的忘情剑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层桎梏，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p>
而虽然</p>
山海凭挡不住魔帝黑龙的攻击，但饶妖妖的目的，已然达到。</p>
徐小受，孤立无援！</p>
颜无色的速度太快了！</p>
别说第二真身，就连局外人徐小受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回，他俩的注意力全在魔帝黑龙身上。</p>
圣帝在，半圣怎敢造次？</p>
出于这样的思维惯性，更有魔帝黑龙答应守信在前，真要有人敢截杀，黑龙肯定帮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