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波动到触发了“精神觉醒”后，便立即将思维切入了染茗遗址的第二真身里头。</p>
——这是唯一能在北槐眼皮子底下，让自身意志保持不断的方式了。</p>
代价就是，换个人哭……</p>
没错，此刻抱着麒麟痛哭的，正是尽人！</p>
以本尊和第二真身意志相通又互相独立的情况看，徐小受已从切换出去的第三视角，瞧出了北槐的能力有多变态！</p>
尽人完全丧失了正常思维能力，只剩忏悔。</p>
他甚至无法给自己制定作战计划，比如是跑、还是留，他只剩下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p>
圣帝北槐，只一进场，如若没有第二真身，徐小受知道，自己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p>
他此刻心境，就如刚出新手村，在路上闲逛准备游玩的时，遇到了终极试炼才得见的怪物，忽从天降。</p>
“我不能乱！”</p>
“我绝对不能乱！”</p>
“不就是圣帝吗，我见过太多个了，还揍歪脸过一个呢！”</p>
染茗遗址内的徐小受本尊意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越是危险时刻，越需要沉着，越需要有条不紊。</p>
他的思绪有如电光，在一刹内绽开了无数分支：</p>
“首先，北槐的能力影响不到染茗遗址内——这是毋庸置疑的，斩神官染茗是十祖级别，圣帝北槐算个屁，他撑死了高境圣帝……”</p>
“……我日啊，高境圣帝吗？这怎么打？就算不是，怎么会有圣帝的能力是这个啊，这么变态……冷静，冷静，徐小受！你可是徐小受！保持思考！”</p>
“其次，八尊谙应该不知道麒麟早被北槐拿下了，否则他不会派我过来一探究竟，我的命毕竟可太重要了。”</p>
“……我日啊！连八尊谙都不清楚情况？他也受到了圣帝指引之力遗忘了？这特么怎么打啊草？冷静、我得冷静……天高一尺八尊谙，圣高一丈徐小受……阿弥陀佛，我佛快快赐我解决问题的办法……”</p>
“是的，解决问题，不能乱！”</p>
徐小受习惯了在平日里和尽人对话。</p>
所以哪怕此刻尽人哭成了泪人，他一个意志也好像分裂成了两半，开始互相驳斥，试图从中寻求生存之道：</p>
“最坏的情况，我就算要死了，也可以喊一声‘染茗’接入染茗遗址——这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啊！斩神官！你真是个好人！你的遗址出世得太及时了！”</p>
“冷静下来徐小受，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进去可以，出来呢？如果出来后还是停留在原地，那北槐只要不进染茗遗址，他是否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准备，将你拿下？”</p>
“给我闭嘴！”</p>
“这是一个空间分配的问题：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只需要要一个空间节点的标记；但通过染茗遗址集结天下不同地方的人，最终却传往同一个地方，要费劲更多，这甚至会涉及到一些秘地的规则，导致传送失败，吃力不讨好。”</p>
徐小受知道忠言逆耳，但利于行。</p>
他至此已能九成肯定，所有在某地喊出“染茗”进入遗址的人，若能活着出来，大概率是回到原位。</p>
那么问题就来了……</p>
在北槐眼皮子底下进入遗址，出来后，不也是死路一条？</p>
“此路不通！”</p>
“转起来，脑子！”</p>
“你可是干掉了封崆邵乙的人！”</p>
徐小受本尊意志几乎要真的分裂了。</p>
圣帝北槐给他的压力，比妄则圣帝大了太多，其中大部分来自“十尊座”。</p>
十尊座，十中有九，绝非酒囊饭袋！</p>
北槐能在如此年龄封为圣帝……徐小受甚至不敢作出这个推测：他是否比八尊谙更强？</p>
“你在思考？”</p>
不远处，一道浅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徐小受的思路。</p>
圣帝麒麟还在道歉。</p>
脑子里镶了尽人意志的狂暴巨人还在哭泣。</p>
徐小受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该看一眼北槐。</p>
他于是循声通过“感知”，看到了那从远空踏着破碎世界，踱步而来的男子。</p>
他身材高大，样貌极为年轻，仿若二十五六，但要去细看时，却发现看不清面容。</p>
他身着白衣，赤足而行，那深藏于朦胧的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悲意，细细去瞧时，又好似都是错觉。</p>
徐小受什么都看不出来！</p>
他唯一能笃定的，只有这不是北槐的真身，最多最多，是他的一道圣帝意念化身。</p>
“如此，竟至于斯……”</p>
徐小受心头苦涩。</p>
而北槐言语中的内容，更是让人毛骨悚然：</p>
“看得出来，你能在我的力量下，保持情绪的冷静。”</p>
“道穹苍说过，你有一个很特殊的分身，或许不止一个……是因为这么？”</p>
北槐并没有靠得很近。</p>
他停在了很高的位置，以渺小的人类之姿，俯视下方抱成一团在爆哭的麒麟和狂暴巨人。</p>
破碎的世界下起了无形的雨，仿佛连天地大道都开始哭泣。</p>
“都不重要。”</p>
北槐自我摇头，轻声说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来。”</p>
深藏染茗遗址内的徐小受本尊意志，只觉绝境逢生。</p>
不为我来？</p>
那就是说，还有救？</p>
道穹苍……是了，骚包老道只是半圣，如何催使得了圣帝呢？</p>
北槐做事，定有他自己的目的！</p>
“是什么？”</p>
徐小受差点换过来意志，让狂暴巨人发出此问，但他忍住了这般冲动，继续选择无意义的爆哭。</p>
北槐眼神微微一含，天地便更加哀伤，他自言自语道：</p>
“我丢失了一个很重要的试验品。”</p>
“为此，我甚至恨不得杀上毋饶帝境，但这是不对的，因为还有补救的措施。”</p>
徐小受没来由心头一咯噔，隐感不妙。</p>
北槐继续说道：</p>
“我曾想过，以圣帝之力，直接碾碎戌月灰宫，将我想要的替代品拿来。”</p>
“这亦不行！”</p>
“其一，困兽犹斗，必兴反扑，我不希望发生太多乱战。”</p>
“其二，圣帝于五域出手，必将生灵涂炭，我亦于心不忍。”</p>
“其三，其余四大家，定不会坐看我一家独大，吞并他们，必然处处掣肘与我。”</p>
徐小受茫然更甚。</p>
他听不懂北槐在自说自话什么。</p>
莫不成成为圣帝之后，他太孤独了，也跟自己一样，学会了自言自语、胡言乱语？</p>
北槐一顿后，哂笑道：</p>
“道穹苍的路子挺好的，很迂回、也很婉转，我决定学习，并且请他帮忙。”</p>
“我开始等待。”</p>
“我打听它的行踪，听闻它离开了家，远行上路，我没有动。”</p>
“它作为交换，陪伴到了别人身边，已暴露行踪，我没有动。”</p>
“它出现在白窟、在八宫里、在东天王城、在云仑山脉、在虚空岛……我都没有动，我忍了许久、许久。”</p>
徐小受听得头皮发麻。</p>
他感觉这个“它”，代指自己？</p>
毕竟那说的，都是自己一路走来到过的地方！</p>
北槐望着挂在麒麟身上继续痛哭流涕的狂暴巨人，缓缓道：</p>
“因为道穹苍跟我说……”</p>
“他说，不必心急，时间到了，它会自投罗网。”</p>
一顿。</p>
北槐对着前方，缓缓伸出了手。</p>
他模糊的面孔上，似是多了笑意。</p>
透过“感知”，徐小受看到了北槐手上多了一个画面：</p>
那背景朦胧，只能看到云端上一点金色天梯影子的画面上，道穹苍对着一个白衣男子，微笑开口：</p>
“时间到了。”</p>
毫无疑问，白衣男子，便是眼下赤足的北槐。</p>
毋庸置疑，道穹苍说的“时间”，便是“此刻”！</p>
北槐甩袖一收，身前画面便破灭消失，他由衷一赞道：</p>
“道穹苍，确实厉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