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当然，也不喜欢做重复的事情。”</p>
嘎吱……</p>
房门一关。</p>
南宫有术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药桶。</p>
他不知晓哪里又惹怒了父亲，他怎么离开得这么突然，因为……</p>
一句“道部”？</p>
泡在药桶里，南宫有术想了许久，只能想起问题的关键，该是出在道部那唯一一位真人身上。</p>
“是了，璇玑半圣固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自己烧没了，打断了父亲明面上的布局也是事实。”</p>
“道部的事情，怕是对她，有着不小的打击。”</p>
较之于自己，南宫有术觉得道穹苍对鱼知温的爱，那才更像是父爱。</p>
他会逗她开心，在婴儿时期；会教她成长，在少女时期；会疏导她的心理、夸赞她的进步，虽然有时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p>
但至少，那是为数不多来自于“道穹苍”真切的、不揣算计的关心！</p>
“道部”的事情，谋划了这么多年，本可以在最后圆满谢幕的同时，顺带着成为一次对她更具有鞭笞意义的教学。</p>
却因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点，以一种不合时宜的方式，狠狠撕开了来。</p>
这直接形成反效果，像撕开一个伤疤，该是很疼。</p>
“他，也因此产生了愧疚吧？”</p>
可一个鱼知温太小了，小到不足以影响大局，那也不是他真正的女儿。</p>
在当下大局中，他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和心思，进行关系的修复或补偿。</p>
然不补偿，那东西便如细刺扎指般，小到不查，偶又生疼不适。</p>
南宫有术想了又想，直接摁出了耳边的通讯器：</p>
“查一下道部首座鱼知温，要她当前的行踪……”</p>
“不，是所有情报！”</p>
……</p>
走出狭小的山洞，道穹苍驻足回望。</p>
山洞上挂有一块牌匾，写着“天机神教”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p>
是的，这才是南域最大的新兴势力天机神教的总坛。</p>
真正核心的人，其实也只有四个。</p>
教主南宫有术，他道穹苍，以及因为挤不进山洞而等在外边，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未疯、苟无月。</p>
“聊好了？”苟无月靠在树边，见人出来，抱剑抬眸。</p>
未疯就很直接了：“我实在难以想象，我们完全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地方，这算怎么一回事？”</p>
他指着这个破旧的山洞口，“天机神教，不是有一处豪华的总部吗，还有各种长老、护法、供奉……”</p>
未疯很向往久违的江湖生活，面前人曾给他形容过的未来，明明听上去也很奢靡。</p>
道穹苍此时却是摇头：“五域虽大，这，才是我们仅有的立足之所。”他指着脚下。</p>
又望向未疯：“繁花过后，亦有凋零，都是虚妄。”</p>
见前头二人并不苟同，道穹苍也不再多言，摆摆手刚想提出往戌月灰宫走一遭。</p>
便这时，他耳朵一动，目光一翕，眺向远空，“终于……”</p>
“终于什么？”未疯上前。</p>
“有人找我。”道穹苍眯了眯眼，竟有些看不清那人面容，一思量后道，“我需要暂离一下。”</p>
“你又要去哪里？”苟无月皱眉。</p>
“去一个，离他近一点的地方。”</p>
“那我们呢？”</p>
“相对的，自然也就远了一些。”</p>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夫是说……”</p>
“等着。”</p>
“又等？”</p>
“跟得上的话，也可以跟来。”</p>
……</p>
四象秘境。</p>
“嗤！”</p>
本还在僵持的一场战斗，对手忽然就给光头少年一刀劈飞。</p>
时值试炼中后期，能进圣宫的人，基本也就从这些还在拼命前行的人中选拔了。</p>
这个时候，双方还有如此悬殊战力，已是不多见。</p>
对手一去，四下已是无人。</p>
光头少年放下大刀，单膝跪地，如献祭一般虔诚无比供上了自己的双手，口中高吟：</p>
“大神降术！”</p>
嗡……</p>
无形波动翻涌。</p>
光头少年的脑袋打开，从中缓缓走出一个白衣赤足的道穹苍。</p>
他着装随意，并不再有天机司南，身上更是连一件白衫后再不见其他装饰，连黑发都是披散着垂至腰后。</p>
“大庇佑术。”</p>
落地后，他只是手随意地往身后一扬，那方要解体的光头少年又修复成功，回过了神来。</p>
猛一哆嗦后，少年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知发生了何事。</p>
很快他起身，寻回了拼搏半生的意志所求，重重挥拳：</p>
“哈！这一次，我一定要加入圣宫！”</p>
……</p>
黑水涧下，染茗遗址甬道口，适时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p>
“还是不行？”</p>
一直到了这里，都如此靠近染茗遗址了，道穹苍依旧看不大清那人的面容。</p>
他皱起了眉头，右手拇指不住掐动，指节有金光灿灿。</p>
“吉！”</p>
可大吉之兆，又怎会要求自己进入染茗遗址呢？</p>
这地方邪门得很，他早些年便算出来了，乃是比虚空岛要可怖得多的大凶之地。</p>
如此凶地，用来安排八尊谙是最好的了，他可不想进去。</p>
非如此，彼时他也不会刻意避开斩神官的牵引，躲到天梯之上去，让爱苍生先去脸探凶险。</p>
而今……</p>
吉兆要求自己去见人。</p>
但见那人的条件，是要先进入大凶的染茗遗址？</p>
“有趣。”</p>
道穹苍唇角一翘，捋过鬓边随风私奔的黑发别于耳后，再起一卦。</p>
仍是大吉！</p>
“否极泰来，泰极生否……”</p>
道穹苍收住脚，反而不想往前了。</p>
他倒不是只剩下非得真身入局这一条路。</p>
反而，他是一个尊重命运和天机的人，也是一个耐心极佳的人。</p>
他大抵能猜得出来，现在染茗遗址……或者说神之遗迹，是个什么情况？</p>
“太虚且不入局，半圣之中，留有我烙印的仅就那么几位。”</p>
“而能伤到半圣，触我烙印者，更是屈指可数。”</p>
“首先锁定徐小受。”</p>
“很好，如果是他的话，只要不伤及太宰慈，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必去见……”</p>
思绪一顿，道穹苍有些明悟了。</p>
意外，往往就发生在自己所最不想要它发生之时。</p>
作最坏情况想，太宰慈此刻已经没了，徐小受动到了北槐之秘，乃至是自己的……</p>
再起一卦！</p>
道穹苍垂眸，沉沉念出了卦象：</p>
“吉。”</p>
这可太有趣了。</p>
除非高境圣帝或者祖神，否则谁能干扰到自己起卦？</p>
且就算是指引之力，都无法让自己三次都无从察觉根源何在……</p>
也就是说，是真有点吉象在里面的。</p>
过分尊重天机者，久而久之，往往有演变成畏怯天机者的迹象。</p>
道穹苍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固然知晓在眼下选择退，是最稳妥最惜命的决定。</p>
但除了“退”，也并非只有“进”这一条路。</p>
“等！”</p>
道穹苍垂袖恭候在了染茗遗址甬道口外，化身成为一具石雕。</p>
他是一个浪漫的人。</p>
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许多“宝藏”。</p>
在外人触碰这些宝藏时，有时会得到回应，有时回得到玩笑，有时会得到惊喜大奖……</p>
道穹苍知道，依靠自己努力触碰到某种秘密的人，大多不会果断的选择跳过。</p>
好奇心为何会害死猫？</p>
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探索未知。</p>
自己不退，也不进，等那个触碰到了惊喜的人去作决断，究竟是要打开惊喜，还是要远离惊喜。</p>
“而我，以不变应万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