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张中郎将调我赴任临邛曲军候,就是为了一扫临邛矿山之前颓废,如今眼看着临邛曲逐步走向正轨,我原先就是调用过来补缺的宫府吏,自然是要功成身退的。”
卫弘挠了挠后脑勺,对蒲季笑着说道:“昨日张中郎将问我可有接替的人选,我举荐了季主簿你,所以临邛日后,就要仰仗季主簿,新的官署修建自然要你多费心了。”
蒲季久久不能言语,看着卫弘神情复杂,只说了一句:“下吏才学粗浅,实不及卫军候万分之一也,岂能堪当如此大任!”
卫弘席地而坐,伸伸手示意蒲季坐下,不要拘束:“季主簿,可知我为什么要举荐你?”
蒲季看着卫弘,摇了摇头。
卫弘笑着说道:“我与季主簿相识不过数月,却能感觉得到季主簿是一位值得托付的人选,会在我赴任首日劝诫我,莫要被这临邛矿山的日进斗金而迷惑住。而且这段时间,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公文处置,稍加放权,足以季主簿在临邛曲独当一面了。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蒲季在卫弘面前坐下,朝着卫弘拱手作揖道:“还请军候明示。”
卫弘笑道:“其实最重要的是,季主簿大概是临邛曲众人当中,最明白我本心的人,所以只有季主簿接替我的职务,我绘制的临邛规划蓝图,才有继续推进的希望。”
卫弘的目光看向屋外,这是个天气极好的日子。
蒲季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连连摇头道:“军候,这些本来可以在卫军候手中彻底实现的,为何还要假借下吏之手呢?”
卫弘笑笑,将目光看回他,引开话题问道:“临邛是季主簿的家乡吧?”
蒲季点头回应。
卫弘继续说道:“我也有家乡,很多家乡。其中有一个叫做滇池城,在南中益州郡,那里民风淳朴,风景秀丽。但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有虎狼之寇卧睡榻旁,之前已经有了割地作乱的苗头。如今陛下大行,一旦驾崩的消息传到南中,滇池城还有我的亲友,多半是要陷入到烽火狼烟中了。”
看着卫弘流露出来的感切情怀,蒲季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瞟向它处,随后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军候无需多言,下吏,明白了!”
卫弘很欣慰的一笑,蒲季能有如此回应,就证明他没有看错人,于是接着说道:“季主簿勿要担忧,我又不是立刻就走,还得停留月余,好完成权责过渡。小的事情我会看着,但在大的方向上,我对季主簿有两处嘱咐。”
蒲季拱手:“请卫军候训示。”
卫弘见状,摇摇头笑着无奈说道:“第一件事其实对季主簿不必嘱咐,不过说到这里了,也不得不说。临邛矿山事关国本,尤其是产量陡增,且不说外面世家大族的觊觎,就是冶金治所内部派系的争夺,亦是异常凶烈。欲要应对这方面的麻烦,需要跟紧司金中郎将的安排和少府的联系,对外态度断然不能软弱半分,否则必为那些居心叵测之徒所欺!”
蒲季的目光很坚定,应道:“军候放心,季唯司金中郎将之命是从,绝不会将临邛矿山权柄分割于歹人手中。”
卫弘点点头,再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希望季主簿能善待临邛矿山日后的矿工。记住,是矿工,不是所有人都轻视鄙夷的低贱矿奴,他们都是我大汉的子民,都是临邛矿山稳产提量的根本保证,无论是吃穿住行,还是个人前途上,都不能刻意加以剥削或者限制!”
蒲季再颔首,他已经泪眼婆娑,这段时间以来经过诸多事情,怎能看不明白卫军候重视矿隶民生的用心。
于是蒲季伸手起誓道:“蜀郡临邛人士蒲季起誓,日后临邛矿山一人饥,则季推食让也;一人寒,则季解衣赠也;米肉衣药但因季私心而不足,季愿受天人共戮也!”
卫弘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蒲季是他找到的最合适继任者。
他在临邛矿山做的事情太过超前,不求蒲季能有所超出,只希望他能效仿萧规曹随,稳固卫弘在临邛矿山的诸项改革。
将这些公事说完,卫弘撇嘴对蒲季笑道:“看来季主簿最适合做的,还是卜算卦象的日者,我赴任首日就说了,没见过能在任职半年以上的临邛曲军候,看来我也不例外,但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