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省了自己的麻烦。
今日是相府之宴,绝对不能让这些名士们打起架来,卫弘本来定下的策略也是让这些儒门名宿知难而退。
于是卫弘赶紧走到了杜微和孟光的中间,对杜微作揖道:“还请国辅公明示,跟随在国辅公身边,我能学到些什么。”
杜微稍显犹豫,从横渠四句中,他便明白了卫弘求的是经世致用的学问,而非是像自己这般终生追寻于先贤句章的真义当中。
犹豫了片刻之后,杜微才迟疑着说道:“老朽这一生求学所得,尽可托付于卫家小郎。”
来敏听闻,在身边冷笑一声,旋即说道:“国辅公虽自称求学数十载,但终归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出世之人,所谓的一生求学所得不过是几卷残书而已。”
卫弘笑了笑,言辞态度却对杜微十分尊敬:“不瞒国辅公,我素来不爱读书,在滇池的时候就被正昂公屡次训斥为不务正业,心性散漫惯了,又如何担得上国辅公如此重诺呢?”
卫弘对杜微深深鞠躬一拜:“国辅公将上万卷藏书赠予小子,就等同将满屋子的明珠蒙了尘土,于国辅公,于我而言,绝非好事,所以还请国辅公慎重思量。”
杜微闻言,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精气神一下子泄开,饶是对立面的来敏见状,亦是于心不忍了起来。
来敏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一些,让杜微动气伤及了肺腑。
若是如此的话,且不说杜微乃是蜀地名望甚高的大儒,就论今晚乃是诸葛丞相亲自留谢的晚宴,也不能真出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卫弘上前亲自扶住了杜微,好言相劝道:“国辅公不必失落,这是小子没读书的福分,可能现在年岁尚小,还静不下来心去做学问,待日后经历世事磨砺久了,换了想法想要钻研经义,第一个拜访的便是国辅公。”
“唉……”
杜微的这声叹息中,饱含着复杂的情感,但好歹卫弘这句话聊胜于无,算是勉强给了杜微一点欣慰。
片刻后,杜微才幽幽一叹,惋惜着说道:“老朽已年过古稀,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能等卫家小郎回心转意了,不过做学问要趁早啊……”
卫弘又想起来当日于张郁所谈时候的一句话:“国辅公此言差矣,须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杜微显然是对卫弘的这一句话格外在意:“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杜微失神,孟光见他神态有些失常,猜测可能是年纪大了,于是走上前搀扶住杜微道:“国辅公入席吧。”
杜微顺着孟光的搀扶向座位坐回去,刚走出六七步,顿下脚步,猛的转回身来看着卫弘。
两三息之后,杜微挥了挥手,示意孟光走开,然后理了理衣衫,对着卫弘长躬作揖道:“今日老朽闹笑话了,原先还想着在将卫家小郎收入门中为徒,没有想到居然反倒是在卫家小郎这里受教了。”
卫弘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杜微:“老先生言重了,我见识浅薄,哪里担得住你如此重礼。”
“担得起,担得起……老朽与卫家小郎一见如故,如此凝练的十四字,胜过苦读十载。”
杜微放下卫弘的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转而朝着诸葛丞相作揖道:“孔明啊,此事确实是老朽酌量不周,惊扰孔明养病了。”
诸葛亮则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道:“国辅公说的是哪里话,您老能来探病便是一味良药,吾这风疾一下就好了不少。”
杜微摇了摇头十分固执地说道:“孔明这话羞煞老朽了!”
诸葛亮抬起羽扇,扭过头看着卫弘吩咐道:“卫弘啊,你将国辅公扶回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