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庚像泄了气的皮球,又瘫回了圈椅,手里的那支六响枪重重的落在地上,“啪”的走了火,子弹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一个小妾的腿,疼得她当场号啕大哭。
“袁世凯,袁世凯……做人不要太绝!”长庚恶狠狠的呵道。
上次北洋军派人进城,劝说长庚投降,结果长庚将使者砍了脑袋,人头装在筐里扔到城外,可以说,这条投降的路是长庚自己给堵死的,当然,革命党人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就在北洋军围困江宁城的头几天,革命党人主持的报纸纷纷指责袁世凯姑息满清走狗,不然的话,小小江宁城,为何以北洋军之强却连攻数日不克?就连湖北的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也发出通电,催促袁世凯尽快解决江宁战事,以便促成南北和局,和局一定,袁世凯就能做共和中华的大总统了。
鉴于江宁久攻不克,光复会和同盟会纷纷派遣精锐部队前往“助战”,前几日前锋已抵达孝陵卫,做出一副抢功的架势,这直接促使袁世凯下定决心攻占江宁城,而且,绝不允许长庚投降。
现在,袁世凯恐怕已经打定主意,要拿长庚的人头来向世人证明自己没有姑息顽固势力,要用江宁的赫赫武功来证明他的大总统资格,所以,和平解决江宁战争已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城破人亡而已。
“大人,刘军门命标下来报,刚才派去跟英国领事、日本领事交涉避难事宜的人回来了,英国人和日本人都不愿保证大人的安全,而且他们还召集了卫队,将侨民集中起来,在城里‘武装中立’。另外,城中守军弹药将尽,逃兵到处都是,刘军门不知如何处置,特派标下来向大人问计。”
一名巡防营的军官匆匆奔进衙门,他的话将长庚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
“来人,浇油!”长庚看了眼那个几乎快疼昏过去的小妾,冷冷的向那名包衣奴才下达了命令。
“主子……”奴才嗫嚅着,却没挪动脚步,倒是那名巡防营的军官机灵,一见势头不对,招呼也不打,抬脚就逃之夭夭。
人心散了。
长庚叹息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向那包衣奴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
“浇油!闽浙总督松寿窜火而死,他能尽忠王事,爷也能尽忠王事!袁世凯不是要爷的人头么?爷偏不遂他愿!你们带着少主子藏起来,其他人都在这里跟爷为朝廷尽忠!”
说完,捡起那支六响枪,指了指侧福晋,说道:“你先来。”
“我……我不。”侧福晋吓得花容失色,趁着长庚发愣的工夫,几步跑出门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老爷,还是我先去。”大福晋走到长庚身边,接过那支六响枪,对着自己胸口就是一枪,整个人麻袋一样倒了下去,胸口汩汩冒血,但还没咽气,咳嗽着,嘴角淌出血。
“到底是糟糠夫妻啊。”
长庚捡起枪,照着脑袋补了一枪,然后扫了眼那些浑身哆嗦的大妾小妾,苦笑一声,随即抬起枪,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
又一个满清的封疆大吏死去了,尸体直挺挺倒了下去,其他的人一哄而散,就连那名腿部中枪的小妾也爬着逃走了。
“主子,不是奴才不听主子的话,实在是没有洋油啊,老爷备下的那些洋油早就被那帮白眼狼贪墨了,管家带的头,奴才不敢说话。主子走好,奴才去了。”
那包衣奴才跪下,冲着长庚的尸体磕了几个头,然后也跑了,跑之前还没忘了将长庚的扳指取下来,揣进了袖管,扭头望见地上那支六响枪,觉得这东西似乎也能拿到夫子庙换几个鹰洋,于是走的时候也将那支左轮枪顺走了。
总督府里的其他人也多半趁乱捞了一笔,然后一哄而走,于是,这大西街上的居民很快就知道了总督大人尽忠王事的消息。
很短的时间,长庚的死讯就传遍全城,那些在北洋军炮火下侥幸生存下来的清军士兵顿时士气崩溃,狮子山炮台的守军首先竖起了白旗,然后,江宁全城都竖起了白旗,全城都是溃散的士卒,他们手持洋枪,砸开沿街店铺,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席卷一空,不久之后,北洋军和毅军由打开的城门杀进城里,沿着几条主要街道一路洗劫,与那些清军溃卒没有任何区别。
南京,这座六朝古都,再一次成了改朝换代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