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度急忙站起还礼,定睛一瞧,却见黎元洪脖子上还裹了一圈绷带,想起在马车上李燮和说过的话,又向黎元洪肩膀上望去,却是瞧不出什么异样,不知对方为何在脖子上裹上绷带。
黎元洪摸了摸脖子,苦笑着说道:“皙子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的脖子没伤,伤得是肩膀,不过也就是被窗框砸了一下,皮肉之伤而已,现在已无大碍。”
“那你何以将脖子也裹了起来?”杨度更是惊讶。
“这是裹给别人看的。”黎元洪指了指脖子上的绷带。
“给谁看?”杨度刨根问底。
“这是给同盟会那帮人看的。”李燮和替黎元洪回答了杨度的疑问。
“同盟会?不是已经解散了么?”杨度愕然。
“明面上是解散了,可是实际上呢,还在活动呢。”黎元洪叹了口气,在上首找了把太师椅坐下,端起茶品了一口。
见黎元洪心情不佳,李燮和便为杨度解惑。
“皙子,刚才在马车上,我不便多说,现在既然已到了黎府,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同盟会当初之所以宣布解散,是因为宋钝初打算成立国民党,但是这个联合政党甫一成立,党魁陶焕卿就遇刺身亡,这个联合政党随即宣布解散,而代之以联合阵线,赵振华为党魁,但是同盟会的部分会员对赵振华有看法,他们在陈其美的策划下从联合阵线脱离出去,继续以‘同盟会’的名义活动,只不过他们势单力薄,目前并无什么影响,所以外界也不清楚同盟会实际上还在活动,而且这个组织继续尊奉孙文为领袖。
前段日子,南北开战,陈其美等人却不在国内,而是去了南洋,徐世昌下野之后,他们这帮人又扛着‘同盟会’的旗号回国了,而且到处煽动联合阵线的原同盟会员,说孙文即将从南洋返国,要重建同盟会,不过目前联合阵线势力正盛,他们那帮人并未拉到多少盟友。前几天黎宋卿在书房被炸弹袭击,连续几天不能主持国会工作,陈其美等人就嚷嚷着要黎宋卿辞职,而另外推举黄克强担任国会参议院议长之职,此举不仅相当无礼,而且也让人怀疑黎宋卿遇刺之事是否与这帮人有关系。黎宋卿之所以在脖子上裹上绷带,就是为了叫那帮人看看,看看他为国会和宪政事业做出的牺牲,倒不是矫情。”
听了李燮和的讲述,杨度沉吟片刻,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
“如此说来,只怕就是陈其美那帮人策划了刺杀黎议长的行动。他们同盟会以革命起家,又一向热衷于搞暗杀,而且善于使用炸弹,现在他们又急着从黎议长手里抢权,这更是不打自招。”
杨度分析了一番,抬头望去,却见黎元洪、李燮和均是连连点头,而张一麐也是同样表情,显然,他们都认为刺杀黎元洪的行动很可能就是那帮同盟会的激进分子策划的。
“岂有此理!我们应该尽快呈报中枢,请中枢下令,取缔同盟会!”张一麐很是激愤。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啊,陈其美那帮人推举黄克强做国会参议院议长,那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说是怕耽误了国会北迁的事情,要不然,我为何急急忙忙的回国会主持工作?现在共和了,讲究法律,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能给陈其美那帮人定罪,而且取缔同盟会之事又涉及结社之自由,中枢恐怕不好插手此事。”
黎元洪倒是做出一副洒脱模样,这说出来的话也是堂堂正正,只不过却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这些话,而且说话的时候还伸出手去,摸了摸肩膀。
“黎议长此言在理,现在这种时候,中枢不能给人以口实,一切应以谨慎为上。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国会北迁,只要把国会迁到了北京,同盟会那帮人恐怕也蹦达不了多久了,现在国会多数议员还滞留上海,很容易被人煽动起来对抗中枢。还请黎议长多多费心,尽快完成国会北迁之事,以免夜长梦多。”
杨度的话很有道理,黎元洪也颇为赞同,几人正欲深入讨论一下国会北迁的事情,门房突然走到厢房门外,向黎元洪通禀。
“老爷,黄克强黄先生来访,说有要事相商。”
听说黄兴赶来,黎元洪和杨度等人都有些惊讶,黎元洪略一沉吟,决定就在这间厢房会见黄兴。
不久之后,黄兴跟着门房进了厢房,这才发现杨度等人在座,也是颇感惊讶,与几人略微寒暄几句,便切入正题。
“黎议长,同盟会前任领袖孙先生即将归国,部分国会议员建议,等孙先生归国之后,请他在国会发表演讲,黄某此次前来,就是与黎议长商议此事的。”
黄兴的话让黎元洪等人愣了一下,他们确实没有料到,那位游历南洋的孙先生这么快就想回国了。
或许,这也是宋教仁遇刺身亡的连锁反应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