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以“仁孝”治国,他的儿子也是真心孝顺的。
确认了这点,再望向四阿哥时,康熙的心情已经不一样。
这个儿子,只是不习惯张扬而已。
生母待他不亲,他也从没有失过礼数,相应孝敬半点不少;同胞兄弟待他不亲,他也不已为意,却能将异母兄弟待之如同胞手足。
这些年来,他只兢兢业业的当差,外不结督抚,内不交京官,恪守臣子本分。
康熙的目光越发柔和,心情颇佳地在众人的簇拥中进了府邸。
见四阿哥病怏怏的模样,加上康熙自己体力也不支,倒是没想去逛逛四阿哥的园子,就在前厅坐了。
“听说你在家养病这些日子,也料理户部的公文,这不合规矩。还是好好将养,将身子调理好了,再说其他。”康熙想起一事儿,板着脸,对四阿哥说道。
说完,他好像还不放心,转过头对侍立在十六阿哥下首的曹颙道:“曹颙,朕说的,你也记下,朕要四阿哥好生休养,不许拿户部公事让扰他休息。”
四阿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皇父“突然而至”,一句话又夺了他的差事,这到底是为何缘故?
曹颙旁观者清,却是看出来了,康熙是难得地关心儿子,可摆惯了严父的谱儿,说不出软话来。
四阿哥这场病,得到的收益,应会比他想象的还多。
心里想着,曹颙面上不显,迈出一步,躬身道:“臣领旨。”
四阿哥这时,也醒过神来,少不得又说了几句请罪的话。无非还是老一套,不当让皇父担心,云云。
康熙倒是耐心听了,没有丝毫不耐。
见十六阿哥与曹颙还坐着,康熙摆摆手,叫他们坐了。
这会儿功夫,四福晋早在外头侯了多时,因不知康熙前来的用意,不知这厅上议何事,不敢冒然打扰。
直到康熙开口问起四福晋,才有人回说四福晋来给康熙请安,在外头候着。
这个媳妇是四阿哥的养母孝懿皇后生前亲自挑选的,温良贤惠,康熙对这个儿媳妇也颇为看重。
见康熙下令传召四福晋进来,十六阿哥与曹颙都起身。
康熙看了曹颙一眼,没有叫他回避。
四福晋低头进来,身子蹲下去请安。
媳妇面前,康熙倒是没有再摆出严父的架子,问了几句四阿哥的饮食起居。
听说四阿哥如今还在茹素,他倒是有些恼了,皱眉道:“胡闹!病成这样,正是当好生滋补,不沾荤腥怎行?就算他胡闹,你也当劝着些!”
这倒像是寻常人家长辈在说话了,四福晋直觉得眼圈发红,并不是委屈,而是带了感激,低声回道:“皇阿玛,媳妇也劝了,只是王爷说了,前些日子在行宫时,在佛祖面前发了宏远,要吃九九八十一天的斋,如今还不到时日……”
虽说康熙对四阿哥“孝心”很满意,但是他心里对于神佛之说,向来不信的:“你也太心实,怎么不知变通?虽说他要吃九九八十一天斋,也未必就要连着吃。初一十五吃两天,或者逢五逢十吃,诚心既到了,也不至于损身伤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四阿哥孝心可嘉,孝行愚不可及……”
后边一句,是对四阿哥说的。
虽说对四阿哥、四福晋都是“训斥”的话,但是这话里话外的关切却是实实在在的。
曹颙与十六阿哥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十六阿哥心中明白,皇父是被四阿哥的“孝心”打动了。
都是做儿子的,他心中带了几分嫉妒,想着自己也是真心孝敬皇父,没得皇父一个字儿的夸奖,四阿哥这边却是“收获”颇丰,不过他也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踏实许多。
曹颙却是留心到康熙的说话声渐高,叫人将四阿哥、四福晋的位置设置的离御前也太近了些。
上辈子他父母就是老人,这辈子小时候又一直在老太君身边养大,如何猜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不管康熙怎么忌讳,也终于到最后择储的时候了……
四阿哥、四福晋两口子,听了这番“训斥”,乖乖认错。
康熙说了这会儿话儿,觉得精神头有些不足,不由地有些晕眩。
他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吩咐十六阿哥,准备回行宫。
早先他想要留曹颙说话,现下也有些顾不上,打发他先家去。
从四阿哥府出来,看着圣驾远去,曹颙才骑马回别院。
这一路上,他想着方才康熙的异样,隐隐地有些担心。
老天保佑,不要让历史出现太大的变故,否则他真要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