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保身么?
雍正眼色中的冷意渐渐退却,口中却冷哼了一声,道:“这个曹颙,你去信好生问问,他可备齐了束脩。以郡王为幼儿蒙师,是不是忒也托大?”
十三阿哥晓得他的性子,口中骂人未必是骂,口中赞人也未必是赞,却是附和道:“十哥是皇亲宗室,岂容外人轻辱?曹颙如此怠慢,实是该训斥一番。早年他也是懂事的,怎么到了外头就无礼上了?”
倒是雍正,忍不住为自己钦点的直隶总督说句公道话:“曹颙行事谨慎,这种不着调之事,未必是他的主意。随意问他两句便是,不必大张旗鼓……”
兄弟两个这说着话,就有内侍进来禀告,庄亲王到,在殿后侯见。
“宣!”雍正道。
十三阿哥不好再坐,起身退到一旁站好。
十六阿哥捧着厚厚的折子,跟着内侍走了进来。
四阿哥看了看十六阿哥手中的折子,眉头不由紧了紧,道:“这么多?”
十六阿哥苦笑道:“可不是么,原本宗室年年考封,后来改成三年,再后改成五年……前些年又多有耽搁,这就赞了这么许多宗室未封爵者……”说完,将折子交给内侍,由内侍又递到御前。
雍正翻看了两眼,只觉得头疼。
一个封爵下去,就要有宅子、庄子、奴仆、下人还有每年的供应。一下子添加这许多,又是好大一笔支出。
可拖着也不行,这些人虽没有宗室亲王、郡王的权威,却是宗室基石,乱不的。
“那就择日考校。”雍正吩咐道。
十六阿哥躬身应下,雍正看了他一眼,道:“回头考封完毕,上折子时,在前头添上允禑之名。”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诧异出声:“皇上……”
雍正温言道:“允礼上了折子,冬至后欲要迎其母出宫小住。你王府里有太福晋在,想要母子相聚也不是易事。往后,若是你想念太妃,就迎她去允禑府上。”
这几个月,雍正与十六阿哥这对君臣兄弟之间,虽没有明着生分,可是因十六福晋之事,到底失了往日亲密。
现下,听了雍正的安排,十六阿哥感激涕零,伏倒在地,哽咽道:“臣弟,叩谢皇上天恩!”
雍正虽说是为了成全十六阿哥的孝心,实际上却是变相地告诉他,要宽免十五阿哥。
先皇诸子中,除了几个未成年阿哥,只有十五阿哥三十三岁,还没封爵位。
早年是皇子身份还好说,住在宫里,有名份供奉;现下成了皇弟,阖家在守孝,日子全靠十六阿哥接济。
雍正虽不喜欢十五阿哥,可向来喜欢十六阿哥,对密太妃也多有尊敬,今日借了宗室封爵的机会,发了回善心,自己心情也舒展几分,打趣十六阿哥道:“这时候晓得叩谢皇恩了?往后想在哪里歇就在哪里歇吧,不用老猫在书房,谁还会管你的房事不成?”
雍正连着赐下宫女与侧福晋,十六阿哥虽不能抗旨,却也只是每人处留了一夜,便连着十六福晋一道,妻妾都撂在一边,只在王府书房留宿。
雍正晓得后,微有些恼,却也没有太理会。
今日说破,十六阿哥立时涨红了脸,讪讪道:“皇上……臣弟只是,只是前些日子有些苦夏……”
雍正晓得,他是护着十六福晋,怕王府中人踩低捧高,口中却没有点破,只道:“身为爱新觉罗子孙,繁衍血脉是头等大事……你切莫忘了责任本分就好……”
清苑,总督府,官邸。
曹颙看着眼前摆的几种农作物,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金黄的玉米,红皮的番薯,还有雪白的棉花。
宋厚看了沉默不语的蒋坚一眼,开口道:“大人,真要成立棉行?”
今年虽在直隶推行棉花种植,可数量有限。毕竟这个东西比不得庄稼,是果腹要命的东西。
“为了不占良田,棉花多是零散种植。若没有棉行,这些零散的棉花就卖不上价来,百姓就失了种植兴致,断了这一条路。”曹颙说道。
虽说晓得,只要有机构,就少不了弊端,可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能因噎废食。
江南人多地少,布坊众多,若是将直隶的棉花卖给江南,也能使得直隶多一项收入。
宋厚年老稳重,道:“大人,还请三思,民以食为天,直隶本就容易干旱,地产并不富足,若是真种棉得利,棉田占了粮田,未必是百姓之福。”
老百姓就好安抚,那就是让他们吃饱饭。吃饱饭的老百姓是绵羊,饿急了的话,绵羊也能化身为狼。
天下十三行省,哪个总督巡抚也不敢疏忽农事,就是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曹颙此举,固然能为直隶带来钱赋,却也可能给直隶埋下祸患,宋厚才直言相劝。
就听曹颙道:“直隶位于北方,十年九旱,即便不种棉花,都种吃食,真要是灾荒连年,也是不顶事。如今直隶南部推行一年两收的粮食,又有高产的番薯、玉米顶着,正好松了口气。棉花种好了,以直隶的棉换江南的粮北上,说不定往返之间还有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