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团长各种剧团里都干过,各个剧种都滚瓜烂熟。当他从县剧团被下放后,他祖上所经营的那个十八寨西山腔剧团早就解散了。
自洪团长从县里回来,一身本事,不愁没有事干,他一头扎进了白草湾的戏班子里。他在县剧团干过,艺术细胞增加了不少。如果白草湾大队不用他,自然有其他大队的剧团抢了去。
洪团长很受宠,唱一季子戏,能够分到不少钱或者粮食。当然他也不是谁请都去,哪台戏请的唱家好,他就上哪台戏上去,鸟往旺处飞嘛。
一年冬天,白草湾大队支书白向阳亲自出马,不放洪团长出外,要他教好寨子里的戏班子,争取在赛戏中赢戏。洪团长没了瓢敲,只好猫在家里干。
白向阳特别嘱咐他:“老洪,你是闯过大笼子的,今年到了三月十五,咱白草湾要和刘家坪大队对戏,只准赢,不能输,事不大你看着办吧。”
“哎哟,我的妈呀,你这不是往死里*我吗?你砍我一百瓦刀也不一定中哩。”老洪一听就着了急。
白向阳说:“中字头上有个窟窿――那算中透气啦。若不中,我可饶不了你!当心你的核桃瓢!”
白向阳与老洪的父亲是老交情,平时对老洪也不赖,就这样算拍板了,老洪犟也犟不出。
第二天一大早,老洪蹲在牛屋院的东山墙脚,初升的太阳把微小的热力很少的一部分洒在了他的身上。为了这次比赛,老洪已经把山上的流浪艺人半瞎请来了。
这一天,半瞎看见老洪待在那里吸闷烟,就了一声叫。
老洪说:“刘师傅,你帮我定定弦。”
接着,老洪把如何组成戏班子,给半瞎讲了一遍,听听半瞎的意见。半瞎一听,直叫好。老洪唱红脸那是没得说,但老洪说光靠他一个人不行,得找一个旦角。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就同时想到了唱黑头的白袭人。
早几年在县剧团的时候,红脸、半瞎和黑头三个人都是那里的骨干,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先后离开了县剧团。半瞎说,如果黑头能来,她一个,你一个,我一个,那咱们的戏班就是县级水平了。
这年冬天,剧团里一共排了十来折戏,老洪真是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又是“音乐、唱腔设计”,又是“总指挥、总导演”,一开口不是“里格隆冬”,就是“一字深黄”,几挂弦子、锣鼓家什叫他调制成了一块韵儿,后棚这一摊子,有半瞎在,足抵上县级水平。前台的演员们,也都十分卖力,特别是老洪这个红脸、白袭人这个黑头,同样不比县剧团差。
一看白草湾剧团里动这么大阵势,几个总往外溜的好演员都不好意思出去,一副不夺金牌誓不罢休的样子。正月、二月,在方圆附近,一口气唱了几十场,连正月十五谁也没有在家过,一个个吃百家饭吃得红光满面。
三月十五到了,这是十八寨一年一度的贸易大会,每到这几天,方圆四五十里地的人都给吸来了。十三起会,十五是正会,也是最后一天,人山人海。会场上,做啥生意的都有,光那杂烩汤,少说也有二三十家。人们都是穿红着绿,在这阳春三月热闹一场,顺便采购好三夏生产的物资。
在十八寨公社南边的白龙江河坡里,扎下了四台大戏,这几台戏都是下面几个大队组织的,管饭。
老百姓说,今年有开头,四台大戏啊!
“写头”们(会务办公室)把会费集中起来,专奖优胜者,其他三台戏只稍微补贴一下开支。因而各台戏一台比一台卖力,各自使尽绝活,争取在最后一夜十二点以前,把赶会的大部分人吸引到自己的台下,那就算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