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们好好地睡了一觉,直到临近傍晚时,我才醒过来,我却听到了室内有水声。我疑惑地看到张心正提一桶热水往屋里走,我坐起来,看他挺吃力,就一把接过来,屋子角落里有一个大木桶。后来,我才知道,这一觉张心并没有睡多久,他独自一人到左右的住房找来大木桶,准备让我们三人都洗个澡。
我真是非常佩服张心这样的读书人,虽然我们来到这个时空就再没正儿八经洗过澡,最近十几天,别说洗澡,就是脸脚也没有完整的洗过,最多在路过有水的地方浇到脸上抹几把,但我现在甚至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需求。要说真正让我们难受的却是不断长长的头发与胡子,头顶上和嘴上那乱蓬蓬的毛发,非常碍事,特别是吃东西的时候,我们得更加小心地将食物往嘴里送,以防止吃到胡子或者把食物粘到胡子上,也因为有这长发与胡子,我们都显得非常老。
张心不但找来了工具,连水都烧好了,只要再在大木桶里加上适当的热水就可以了,但是,他并没有为自己打算,在大木桶里加上三分之一的冷水后,就不再动了,而是坐在屋子里休息。我问他为什么不洗,他说他要等陈可茜先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洗了后再让一个女人洗吧,而且人家还没有嫁人。我要到隔壁叫陈可茜,但张心却阻止了我,说可以再等一等,不用太着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张心这么有绅士风度,居然为一个女人耐心等待,他能主动为我们准备洗澡水已经让我吃惊不小,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像他这样的读书人,是断不可能把我们这种普通人放在眼里的,连低一下头都不可能,除非他们正在做秀,因为他们从来都把自己当成是社会的精英。我与张心已经相处多年,除了工作,在生活上,他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关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公事公办,以我的经历来对比,他应该算是最没架子的读书人。
我们两人一起坐到床边,但却没有能及时找到共同语言,现在的处境,我既无法展望,也不愿随意下结论,而时下的社会背景,也是我无法理解和想象。我有些尴尬,不住地打量着这间屋子,看得出来,这家屋子的主人在城里应该算是中等以上的人家,屋子整洁,向阳,但主人到哪里去了呢?我们无从得知,引我们到这里的人也没有说明。我们在屋子里没有找到血迹,证明这家的主人也许并没有遇害,这让我终于找到了话题,我询问张心是在哪里找到的大木桶,我记得我们睡觉前这里并没有这东西。张心很简洁地告诉了我,木桶是隔壁一家的,那家人已经全部遇害,桶是他靠滚才搬过来的。我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在一间四面壁上都是鲜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的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张心一个个头矮小、文弱的人在一点一点地挪动大木桶,既小心翼翼,又竭尽全力,既要省力好推,又要随时避开那些尸体。我觉得,现在,我们越来越像是一个团队,既有核心人物,但又能人人主动替别人着想。
陈可茜醒来,直接就走向我们的房间。我已经好久没有注意她的颜容,现在,他站在光亮的门口形成一幅剪影,缭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惺忪迷离的睡眼,那仿佛是一只走失已久,突然归来的宠物,多么的引人怜惜,多么的让人愧疚。
我本想上前招呼她进来坐,张心却以从来没有的速度与热情迎上去,让她坐到了床边。
“可茜,休息一下,等一会儿洗个澡,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去给你提热水去。”
说完,张心走了出去,我坐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我一个大男人,居然稳坐钓鱼台,跟张心那份热情相比,我真是非常非常的感觉惭愧,于是,我傻傻地笑笑,也紧跟着出了门。
柴房里并没有锅,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陶盆被吊在屋子的正中间,这不是青铜器,在那个时代,能用上青铜器的人家并不多,陶盆也非常的粗糙、厚实,不注意还真会以为是青铜盆。盆里的水正冒着热气,下面虽然没有明火,但灰烬还有有较高的温度,保证了盆里的水不至变冷,看来张心真是考虑得非常的周到。
关好门窗,陈可茜开始洗澡,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水花溅落的声音,我突发奇想,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经过如此艰苦的日子,居然没有产生任何与男女有关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是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一个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应该需要男人去爱,男人应该去爱她。在很多的、影响很大的穿越里,女人往往是最强大的,她们不但能战胜同时代的男人,也能战胜任何朝代的男人,让一大群充满智慧与力量的男人为她们癫狂。但回顾我们的经历,莫说战胜古时的男人,就算要生存下来,如果没有我这个男人,她可能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