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是英雄就嗜血项玉并没有发出攻击的命令,而是独自一人从城门洞里的黑暗中走出来,官军们终于认出他来,前排的人像涌浪一样朝后面退出四五米远。后面的人也看清了项玉,知道情况不妙,准备打开城门往外逃,但是,因为后退的人实在太多,全部堵在那两扇大门前,门根本就无法打开,他们也许忽略了,就算城门被打开,外面还有一道他们专门用来阻止敌人入侵的石闸。
看到有官军正试图打开城门,张心突然大声喊:“放石闸,放石闸!”对面的人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最后实在没搞明白,干脆将铁链砍断。石闸呼啸着撞到地上,震得城墙都抖动起来。官军们明白过来,发一声喊,朝项玉冲去,现在,项玉身后的那个狭窄的城门洞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项玉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他在近千人的包围里没有一丝惧色,戈矛被他舞得如同工厂车间里飞速旋转的排风扇,也许更像美国恐怖片里杀人狂魔的电锯,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纷纷坠地。如果你见到这种情景,就绝不会再为好来坞那些电脑或特技制作的战争场面所震撼。别说向项玉进攻,很多人还没有靠近他,就已经摔倒,因为地上已经铺满了尸体,按史书上的说法,已经达到了流血漂杵的程度。
终于还是有人绕过项玉,来到内城的城门洞前,正攀着尸体向上爬,项玉捡起官军丢下的戈矛朝他们扔去,总能刺穿至少一个人。如此一来,项玉就有些顾此失彼,官军的包围圈缩小了很多,数十支戈矛一起扎向他,他不得不开始闪避。当他不再管那些妄图逃跑的官军时,包围他的那些人就纷纷被他杀掉,形成一个由横七竖八尸体组成的圆环。圆环中间虽然没有尸体,但不断涌来的血水汇集起来,就仿佛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小水塘。
城墙上所有的人,包括我们都被城下血腥的屠杀所惊,提着弓箭不知所以。现在,实际上项玉是在两条线上作战,虽然英勇,但分身乏术,就算这近一千人不作任何的抵抗,任由他砍杀,也会将一个壮汉累倒,何况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何况这个作战的人已经经历了将近一天夜的战斗。如果,有人冲进城里去,将那些被打散的人组织起来反攻,我们的处境将非常被动,任你项玉有三头六臂,不可能抵得住数千人的轮番进攻。如果我是官军的将领,并没有不利的处境,只要缠住项玉,用车轮战的手法应对,那么,你项玉纵然铁人一个,也会被累垮。
我对张心说:“是不是该让人放箭?”
张心点了点头,大声喊:“速速放箭,小心别伤到项将军。”
我发现,从此以后,张心再也没有称项玉为项兄弟。
城墙上的人一起朝城下的官军放箭,城下转眼就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嚎叫,但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安静下来,城下地面上黑压压的全是官军的尸体。
几十个围在项玉周围的人,因为对项玉的保护而得以暂时幸存,但很快就被项玉砍杀。
最后一位马上的将军被项玉一戈砍下人头时,天已经亮起来,我探出头去朝下看,除了城墙四围,基本看不到什么鲜血,因为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尸体。项玉举起戈矛长啸一声,城墙上的人全都呐喊相和,然后,很多人从城墙的另一面有石级的地方下来,也有人懒得跑远路,直接从挖断的石级跳到尸体中间,开始更加残酷血腥地对待敌人。他们将人头从尸体上砍下来,然后鲜血淋淋地挂在腰间,多的人五六个,少的也有一两个,鲜血将他们自己也染成血人,走一路洒一路。
有人将官军将领的头砍下来,连着头盔一起摆到项玉的面前,数量绝不少于十个。项玉一动不动地站地着,望着奔忙的手下,脸上凛然的表情就如同一尊看惯历史风云的雕塑。
我们一直呆在城上,一起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阳光,也许能洗涮人世间所有的罪恶。
也有人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他们直接进了城,找到了官家的粮仓和民家的畜圈,为奋战了一夜的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记得以前曾经因为工作的关系加班,只要一过了吃饭时间,肚子总是饿得难受,非得吃些东西不可,但到了这里,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但依然没有什么感觉。
得胜的项玉手下用带着鲜血的手抓起肉就开始大嚼起来,腰上的人头滴下的血滴不时的掉到地上,掉到别人的食物上。我们三个都只端了一碗白米饭,躲到角落里慢慢地吞咽着,饭粒很甜,但我却总觉得这味道很怪。
吃完午餐,所有的人都美美地睡了一觉,在应该算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美美地睡了一觉,而且居然就没有人打搅我们。到下午,我们醒来,阳光正暖暖地照在我们的身上,驱散着集聚了一夜的寒气,我们身上的血液开始正常流动,我们的思想也开始变得正常。我突然产生了离开项玉队伍的念头,我觉得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不管怎么说,我们绝不能跟着个杀人魔王。而且,我相信,如果项玉坚持这种斗争方式,失败是必然的,就算他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项羽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在刘邦的手中。如果他真是项羽的话,我真有点怀疑那些写史书人有没有良知,如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居然被塑造成英雄,难道在我们的历史中,杀人越多,就越能成为英雄吗?这就是我们的历史,这就是我们历史的真实吗?那些掌握笔杆的人是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对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如果为那些成功者树碑立传隐瞒真相只是人格问题,那如果连这样的失败者都要美化,那就肯定是群体意识问题,难道我们这个世界最大的群体在意识上存在问题?我无法再往下想,想也白想,我如果有张心的学识,也许能得到个一知半解。真如欧美一个哲学家所说,存在的就有合理性,这真的合理吗?
我望了一眼正心不在焉吃饭的张心,我想他肯定在进行着比我深入得多的思考,对人类这种不人道的做法的反思。陈可茜已经吃完那碗饭,正垂着头,微睁着眼睛,我猜不透她可能会想些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她了。以前,她同样话语不多,但却动作麻利,反应超快,但现在,他却变得像只听话的兔子,温驯、柔弱,楚楚动人,招人怜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她曾是强者。是什么使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除了残酷的现实没有其它,但是,对于一个坚强的人,有什么样的残酷能令其改变呢?是女人特有的怜悯之心吗?也许真是这个原因,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们已经亲眼目睹了几千人死于争战,而他们的死几乎没有一个能保有全尸,没有一个能让鲜血尽量多地留在体内,而且,还有很多的尸体竟然成了同类赖以生存的粮食。这应该是最为重要的原因,要不,为什么本来为男儿身的观音,传到我们的国度里,就成了女人呢?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好,回到我们曾经滞留过的山村,那里已然是个世外桃源,生活安宁,没有纷扰,没有血腥,就算我们不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在那个地方终老,也算是不错的归宿。几个月来,除了最早的一段时间,我已经好久没有想到过需要回到自己的时代,现在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居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我们三个都曾有过默契,纵然再艰苦,也不会提到回到自己时代的话,因为,那样会让我们更加的绝望,因为,我们的希望基本就不存在,能活下去,看看历史就算是我们的结局了,在这个时代,不会有路过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