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萱远远的见到飞鸾出来,竟是痛哭流涕,怦怦地磕头下去道:“求主子开恩,哪怕去看看天儿,也叫他能死得瞑目……”
飞鸾只道自己是听错了,惊道:“你说什么?”
齐子萱以首顿地,低声呢喃:“求主子去看看天儿吧,求主子去看看吧。”
飞鸾腹中有一丝微痛,却知道齐子萱这些日子避着她,也是叫艾忠狠狠教训过,如今不是天禄实在不好,她一定这样子冲到承安堂来。
齐子萱旁边跟着的男子也是一个劲的磕头,
飞鸾一手按着自己的肚子,另一手自然的搭在了一旁的和允肩上,飞鸾皱眉道:“去看看。”
一路跟着齐子萱走,去的却不是离承安堂最近的宜兰馆,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放在扳倒云氏身上,倘若能分出一点精力,也在创造一些场景试着帮助和允恢复记忆,又或者去翻看隐楼去追寻寒初的人发回来的消息……
原本在天禄身上放的心思就少,之前绿儿来求的时候又叫她赶了回去,这么长时间,她竟不知道天禄一直都在升平苑里。
艾府的院子,无论是做什么用,从外头看去都是一片气派,甚至这升平苑的围墙还要更高一些。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隔绝了内外两重天。
飞鸾皱眉,这样的情形,齐子萱又是怎么知道天禄在里面的情况的?
一直跟在齐子萱身边不曾开口说话的少年突然跪倒在飞鸾身前叩首道:“奴私逃出来向齐掌事通消息,请主子责罚,只是……天禄公子曾与我有救命之恩,又出钱帮我葬了父亲,如今能为公子做一些事,奴便是拼上这一条命也值了……主子明察。”
飞鸾深吸一口气,她原本只知道天禄行事张狂,待底下的人也是刻薄,之前有和裕在身边的时候,小孩子的嘴巴没有把门的,说到兴奋处凡是自己知道的府上的事情尽是竹筒倒豆子一样跟飞鸾这里抖了个清清楚楚,是以飞鸾虽然知道天禄对她花的心思,却也从心底里不喜这个人。
如今却有一个人站出来,称是受了天禄的恩惠。
她对这个家,尤其是这个家中的男人了解的,还是太少,也太过主观了。
“开门!”飞鸾轻声交待。
和良闻声上前,却不是叩门,而是直接一脚将朱红的大门踹开。
那大门是厚重的红木所制,平日要打开都要两三个人一起,谁也想不到凭一人之力竟能突然如此大开。
门内的情形,第一时间便入了飞鸾的眼――
正对大门的一个大榕树下,端端正正的跪了一排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双手触地,脊背拉的十分平直,这也就罢了,飞鸾在艾府这么长时间,对于这些动辄下跪的规矩也能渐渐适应,可那一排少年却个个赤丨裸着身体,虽说如今天气已经很暖,可这如同牲畜一般非人的对待,飞鸾实在不知道它的意义何在。
齐子萱心伤胞弟,却也还有一丝清明,知道里面这些将来都有可能是主子身边的人,忙不迭的低头避嫌。
几个少年被这突然的声响惊得一震,原本一条长竹竿横过一排少年的脊背,如今一个人动一下,那竹竿就再也维持不了平衡,没几下便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少年们因此吓得脸色煞白。
这些都是下府这一年来新选入升平苑的,入门的时候立规矩是升平苑里一直以来的传统,明面上说,这是替主子训育暖床的侍人,教会男孩子们须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好好侍奉;说白了,不过是一群鳏夫凑在一起整治人的手段,叫这些进来的男孩惧怕听话,方便他们为所欲为。
这一排的男孩子看似只是普通的跪着,只是这其中却有许多折腾人的名堂,首先便是这身姿要漂亮,再难受,也得显出温婉柔顺的意味来,背要直,臀腿与脊背扯成一个直角;其次还要静,静得下心也得静得住“身”,按着要求跪好了便不能再动,一排十人一组,腰上搭一条常常的竹竿,谁动一下,竹竿掉下来,整排就要跟着受罚。
平日里立这规矩旁边都有一个训育的老奴拎着鞭子看守,只是这一日太阳太大,晒得人难受,连少年们都被移到了树底下,看守的人自然也不肯陪着。
飞鸾她们来的声音太大,不一会儿便有人从里头的房子里推门出来,本是来教训这院子里的男孩,谁想一抬头却见到飞鸾带着两个影卫并齐子萱和升平苑里跑出去的一个少年一起过来,登时腿一软,跪倒在地上道:“老奴不知主子过来了,污了主子的眼,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飞鸾怒道:“既如此还不叫他们去穿了衣服?”
那出来的中年男人忙向后头摆手示意,少年们不敢做声,急急忙忙地起身退下,却是因为跪得太久,腿脚腰杆都麻了,几步路走的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而每一个少年身下明晃晃的金属颜色更是让飞鸾有些眼晕,难怪人说一如侯门深似海,这样外表光鲜的大家族里,竟有如此龌龊勾当,实在可恶。
这边正乱着,那头弘懿得了消息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
到了给飞鸾请安道:“下侍弘懿,见过家主。”他如今虽是已经帮着飞鸾管家,实际上却并没有嫁进来,故此称呼飞鸾还是家主。
男子脱了那一身大红色外袍,穿一件浅绛色长衫,头发上不施钗环不加冠带,只用素布高束起来,也还是待嫁的发式。
飞鸾的额角有点滴冷汗渗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十分配合的肚子开始微微胀痛,渐渐的那痛便有些遏制不住的感觉。
弘懿扫了一眼现场,立即明白了什么情况,对着身边的人轻声道:“家主都来了,怎么这院子里的人都不出来迎接,太也没有规矩,你们去一一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