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长大的,如果不曾遇到,或者没有这再一次的相遇,弘懿的心中也许不那么落寞,可是如今这风雨飘摇的形势,他却只有选艾飞鸾,才能保得一家甚至隐楼的平安。
契书毁去之后,和允对飞鸾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但是若仔细去思量好似又没有什么变化,有过那一日在地牢中的情不自禁,飞鸾原以为从此以后一切便是理所当然,后来却发现似乎不全是她想的那样。
借着沐恩营的重组训练,和允几乎每隔一日都会去一趟营地,飞鸾当初是难产,即使过了这些时候仍然不太适合长途跋涉,便由和允将一些训练的注意事项,和偶尔飞鸾提出的临时性测试带到营中,又将营中的情况反馈回来。
可是每每飞鸾想要同和允略略亲近的时候,和允就借着一些事情推脱了,一次两次之后,飞鸾也渐渐觉出一些不对来。
这一日和允从沐恩营回来,刚刚下马就被和裕拦着。
小孩笑的一脸灿烂,大声道:“允哥哥今天回来的可真早。”
和允看看天色,笑着拍拍和裕的脑袋道:“也不早了。”累了一天身体有些酸痛,虽然其实这样的痛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日子越过也好,人却好像越来越娇贵,放佛自从毁了那一份签字画押的契约,没了影卫的身份,就受不得以往放佛家常便饭似的痛苦了。
和裕一把抓着准备往承安堂去找飞鸾的和允道:“允哥哥累了一天,先泡个澡去去乏吧。”
和允看了他一眼,想想也对,估计飞鸾这个时候也正在书房处理地方政事――明家倒了以后,岭南的许多事务积压下来,飞鸾有御赐爵位,又是世代袭居岭南,在新任官吏到达之前代为处理地方政务原是分内之事,加上有吕汉之前的交代,岭南各地的官吏也将一些需要报批的案卷传过来。
是个烫手山芋,却不得不接,驻守岭南的通史一职如今是汉王与皇长女争夺的一个阵地,最好最后皇帝派来的能是自己人,否则,在新官到任之前将一些基本的权力握在自己的手里,也是为了方便日后行事。
和允想了想,政务的事情就算以一个普通的男子身份也不该插手过问,便听从了和裕的话,由着人牵走马匹,从承安堂偏门直接回到自己平日的住处。
和裕屁颠屁颠的跟着和允进屋,坐下来半天才想起来叫底下粗使的小厮去烧水架桶,水都是井里现打的,冰凉刺骨一壶壶的烧出来,再兑的温度适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和允便趁着这点时间将今日与凌菲说到的一些问题稍作整理,影卫的训练倒是小事,其实如今这般看似平静的安稳之下,大家都知道岭北的情势其实已经一触即发,长途奔袭,快速隐匿,巷战街战,所有的训练都是为了可能会发生的问题而准备。
而前一天朝中已然传来有御史台上本参奏东武王私自屯田意图不轨,五条罪状一一列在了承宣皇帝案前。
她愿同他并肩,那他也一定会做能与她并肩之事。
到和裕过来说可以入浴的时候,太阳竟然有那么一点点西沉。
和允意识到时间紧迫,要在晚饭前去向飞鸾回报这一日的情况,便想随便洗洗,哪知道和裕这边却不慌不忙的开始帮他舀水擦背,几次和允想站起来,都又被他按回桶里去。
和允觉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和裕这一日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刚才心里惦记着事没有注意,如今看他笑的狐狸一般心里却是一咯噔,哗啦一下,从桶中站了起来。
和裕不过是一个长着内府的小厮,若不是和允让着他怎么可能按得住和允,飞快的擦身穿衣,和允转向被糊了一脸洗澡水的小孩道:“说吧,干什么要拖着我?”
和裕扁着嘴道:“没有啊,我就是看允哥哥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在和允手中的水瓢猛地掼进桶中,和允凝目沉声道:“好好说话!”
和裕一缩脖子,以前从不曾见和允这般厉害过,登时一双眼睛小鹿一样四处乱转,欲言又止。
开始不过是因为怕飞鸾有事才有些着急,口气自然也就严厉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和裕这孩子一直跟在飞鸾身边,自然是向着她的,于是就想可能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不正经的不知道又在折腾什么,便佯怒道:“还不说是么?那我倒要看看去。”
和裕一慌神,上前就去拽和允的袖子,和允也不客气,轻轻一甩就将他带开,虽用了巧劲不至于伤到他,却也让和裕觉出自己是生气的。
和裕大眼睛一眨巴,委屈道:“主子说太阳落山了才许允哥哥过去。”
和允一皱眉,有些疑惑也有些郁郁,难道是因为毁了契书所以飞鸾就不再信任他了吗,让和裕来拖着自己,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难过,以前做一个影卫,便是时时刻刻护着飞鸾不受伤害,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就算于她的大事无补,就算受伤害,护卫、尝毒、言听计从……他起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打开了心结,正想着放开了身份的限制原可以助她更多,没想到竟然会因为一个身份就分了心。
一甩衣袖大步往艾飞鸾的常待的暖阁走过去,他倒是要当面问问,给他契书,留他在艾府,艾飞鸾究竟将他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