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该轻易动用的巨型武器,竟然都被吕清搬下了城楼,而成宣帝还在京中。想起飞鸾书信中提及的情况,吕汉渐渐心冷,这般赶尽杀绝的方式,早已经不是试探消耗,因为她不肯将实力全部摆出来,还是忌惮她以区区两千人的兵力将吕清数万大军牵制长达半月之久?
这一刻,血浓于水的亲情终于在这些天家的母女姐妹中间消失殆尽。
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袭来,竟似比昨夜来的更猛。
石块与枯树任然不断的飞砸而来。
吕清将盛京城头上的九座投石机拆下来八座,只剩下一个年久失修的。
惨叫的声音久久不散,但好在,还是有一批人撤入了营中,只是,那又如何,峡谷地形特殊,在面对投石机的时候更加不利。
吕汉回头去看营地中央的那一座帐篷。
艾飞鸾书信之中言辞恳切,请她务必护着那个男人的周全,可是……
风雪之中两名男子立在营外,连着太多天的战斗,无休无止,无论醒来还是睡去,都能听见马蹄飞奔,战报频传,战士战场上的呐喊和营地中痛苦的呻丨吟交织在一起,组成了每一个不眠之夜的噩梦。
寒初身边,是吕汉为他专门安排的一名小侍,此时那不过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脸色苍白,鼻尖却冻得通红一片,正紧紧的抓着寒初的胳膊哽咽道:“公子……公子,咱们进去吧……”
寒初却沉着眉眼,虽然这些天的每一场仗都打得艰苦万分,但是,他却知道今天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飞鸾离开的那一天,和允悄悄潜出帐篷,追随而去,甚至还在腰间特意缠了一柄长鞭,摆明了宁愿受罚也定要跟随的决心,而如今,他却那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允那样的身手,没有那样的勇气去追随?
或者,上天对他的眷顾终究已经结束了,就在今天。
战士们逃回营地的身影踉跄凌乱,而营外的轰然巨响,和不断倒塌的防御更让这种绝望快速蔓延。
投石机的攻势突然停顿,吕汉急忙回头去看,明明一直占据上风的吕清,为什么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停了下来
号角声响,透过风雪隐隐传来,吕汉仔细侧耳听去,竟然是收兵的信号。
怎么会?
到底是走过了血腥杀戮的战士,刚刚还在威力巨大的武器之中慌乱奔逃的众人也发觉了情况的异常,迅速组织起来,用竹子做成的临时雪橇套在脚上,快速往敌军插过去,手起刀落,在对方艰难跋涉,既要护送巨大的投石机,又要顾全座下战马的时刻,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利刃,砍向就在刚刚还稳占上风的敌人。
斥候的消息很快传来,吕汉终于知道吕清为什么会选择在那样不合时宜的时候退兵。
杨巍手下的六万大军,轻骑在前,重甲押后,全部弃马,改穿了和己方一样利于在雪地滑行的简易雪橇,冲向几乎完全没有防守的盛京城墙。
除奸佞,清君侧。
杨巍带的,是勤王之兵。
原来一直没有消息的大军,等的竟是一个这样的契机,以一字峡谷的战士的血肉为饵,以老天爷的这一场大雪为凭,等着吕清自掘坟墓搬空京中防御――果然好计。
但吕汉不能说什么,如果是她,只怕也会这样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战争,无论是队内还是对外,受到功勋为世人记住的,只有将军,而血拼沙场,埋骨他乡,才是普通士兵的归宿。
雪疏风骤,身在局中的人,永远不及局外人的轻轻一拨对棋局的影响来的大,顷刻之间,必胜之局凋零,只剩一片肃杀。
吕清吕泓已经不足惧,如今,只剩下那一个人。
传令,收兵回营,休整一晚,明晨与杨将军大军会合。
吕汉轻声传令,看着传令官举着小旗飞奔而去,一掀披风,转身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