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伊城东南的呼罗珊盐湖畔停留了整整三天后,唐人东归大队伍在第四天的上午拔营开始继续东行,这期间的所有人和事都没能对整个大队的脚步造成迟滞。
当然,影响还是有的,而且是正面的,内营家眷等非作战人员的情绪有些躁动,不过多是“那位屠夫是站在俺们一边的”之类的想法,护卫整个队伍安全的士卒们则与初上路时候的忐忑不同,他们身上无形中多了一种从容与自信。
而这也恰恰是老罗所期望的——一支军队的气质是需要鲜血来浇灌的,只有不停的战胜敌人的军队才能成为百战雄师,从训练营里面走出来的军队无论训练的成就如何,都只能被称作新兵,这一点与没上过比赛场的运动员只能被称作体育爱好者是同样的道理,同样的例子还有一个,没登台演出过的只能被称作票友。
眼下守备大队人前进的士兵们,显然有了见识过血色的心理本钱,不敢说面对突袭他们一定会镇定自若,至少他们不会再被马蹄敲动的地面弄得心慌不安。
当然老罗并不真的是个“屠夫”,至少他曾经的战场经历没有教会他不教而诛,只不过眼下的情况注定他没有别的选择,一群丢弃了武器的家伙勉强可以称作没有反抗能力,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面老罗知道自己只能选择做一个“屠夫”,无他,这是避免自己人在之后处于被动的必须。
更何况日内瓦在这个时代也许还只是一块荒滩,或者存在一座什么神秘的修道院被称为所谓“上帝的福祉之地”,总之和战俘没什么关系。
当然这种“简单粗暴”的活计也最适合老罗这样的天生冷脸孔的家伙,热刀子切牛油才是最好的办法。面对中亚这种地方,换成别的方式,只能是令自己陷入泥沼,更何况除了地理环境,老罗对这个时代的这块地方谈不上任何的熟悉。君不见,后世多少自谓强大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折戟沉沙。
面对暴力,选择用更暴戾的方式来解决是霸道,更是王道。老罗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屠夫”的恶名没什么了不起的,至少许多无谓的威胁会消弭于无形之中。因为依照老罗的预计,这一路必定是冲突不断,既然无法与中亚的部族和平共处,那么还是以比生铁还要坚硬的姿态示人好了,斩断所有试图伸出的黑手,当所有人都认为嗑碎这颗坚果会硌掉牙齿的时候,东行大队才会有安宁与平和的旅程度过。
这样的方式造就的好处就是,在杀戮了一千六百多窥探的所谓“行商”之后,与拉伊城开设的互市巴扎变得非常安宁,参与的各方收获都不小。至少如今重新开拔的时候,老罗发现除了老弱,所有可以骑马的家眷都可以做到一人双马,甚至少了一些不怎么适合长途使用的大车,多了千多匹骆驼的驼队,前一个月路上所消耗的粮草之类在这里得到了充足的补充,从重新载满物资的大车上面就可以看得出来。
当然更不用说军队方面的补给了,骑兵校已经可以做到差不多一人三马,担负盔甲和用来换乘的战马都得到了补足,如今的骑兵校虽然不敢说奔袭于千里之外,至少可以做到护卫主营队伍的周边三十里内的安全。
短暂的停留,除了震慑草原部族和购买补给,还有一件事情得到了解决,骑兵校,守备队,主营三个部分都有了自己明确的旗号——原本只是唐式的四方神兽旗和上面有一个“唐”的主战旗。骑兵校擎起的是一个黑红配色的“羅”字旗,守备队用的是稍小一号的黑青配色“程”字旗,主营大队用的黑黄配色“東歸”两字的主旗和“羅”字旗,之所以除了“東歸”还有“羅”字旗,就是因为主将是老罗,因为大唐实际上已经覆灭,已经无法作为一个震慑用的旗号出现,所以唐的旗帜只能弃之不用。
旗号的树立,也正式寓意着老罗对这支队伍的绝对统领权,尽管这个队伍的内部还算不上完全稳定,未来到了东方之后还同样面临解体的危机。
老罗对这个并不看重,虽然说有了统一的旗号,预示着自己对整个队伍的掌控力又强了一分。不是老罗矫情,而是经历了后世那种人心躁动的社会,他的心境很冷,在他看来眼下这种万众一心奔东方的局面不会维持很久,至少到了东方之后,百分之七十以上可能会分崩离析,届时能够留下一万人都已经可以高呼“万岁”了。
当然百分之七十这种数字是老罗按照后世的经验算法得出的结论,在这个时代这种看法是否正确,老罗不得而知。黑泽明的《七武士》他没少看过,虽然讲的只是那方岛国上面的武士和平民还有盗匪的斗争,但是其中关于人心的诡秘与人性的变化却是普遍的。
并不是老罗悲观,而是他要借着这种想法来告诫自己要冷静。
看着身边跟随的亲卫队,再瞧瞧远处蜿蜒排列的黑色的巨大球囊,还有更远处几乎不可见的骑兵校下辖的一曲人马,听着时不时响起的预报平安的铜号悠扬,老罗收回自己的思绪,告诫自己眼下不过是万里征途的最开端,先前俘获的千百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至少按照他的记忆,这时期的伽色尼突厥人和喀喇汗王朝的乌古斯人都不是容易对付的,想要避免损失,前期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临战的时候务必要用尽心尽力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