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你爸还没出生那时候,顾家还没败落呢。那时候他太爷爷是咱们老家的知县,每年过年啊,那个送礼的人得排两条街,挤在知县老爷府门口,两天两夜都排不完呢!”母亲说起这话来,脸上都是红晕。
当初她和顾爸爸的婚姻,娘家人都不看好,现在老顾家的人都出息了,母亲扬眉吐气,大大的长了脸。有时候说起这个事儿,她表情仿佛在说:“你们看,当初反对我嫁他们家,现在如何?你们哪个女儿嫁得有我好了?”
春风得意。
这事儿已经过去个把月了,现在也就是父辈们晚饭过后出门转悠,在街边或者公园儿里碰到熟人了,能和人家说上两句,大约他们也都听烂了。
从来意气风发都只如昙花一现。外人看到的尽是光鲜,十几年寒窗的日子又有谁知道呢?还有,他年纪轻轻,就被拉入了这看不见底的官场泥淖,说老实话,他内心是惶恐的。
顾家臣穿着一身黑色检察院的制服站在门口。右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钥匙开门。他在青龙区的房子已经买好了,还在装修,这半年先租了检察院对面的一套小套二,和人家合租的。今天是周末,他妈妈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说家里买了乡下的土鸭子,炖汤烧菜都特别香。顾家臣也嘴馋,下了班就直接往这边跑,可惜他开车慢,路上又堵,足开了三个小时才到。要不是他下午不到四点就开溜,这会儿怕赶不上吃饭了。
拧下钥匙,打开家门,一股浓浓的香烟味儿扑鼻而来。顾家臣皱了皱眉头,心想这里也不是检察院的会议室,怎么这么重的烟味呢!
母亲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迎出来,接过顾家臣手里的公文包。
“谁抽这么多烟?家里来客人了?”顾家臣眉头未舒,问。
他往鞋柜上一扫,鞋套盒子并没有摆出来。地板上也就只放着他和妹妹两个人的拖鞋。再看茶几上,除了烟灰缸里有满满一缸子的烟头,茶几上连个纸杯子都没有。不像是来过人客的样子。
“嘘――”顾妈妈赶紧让顾家臣别说了,她拿嘴巴一撇主卧室,然后摇了摇头。
顾家臣见主卧关着门,心里明白过来。准是他老爸又遇到什么事儿了,抽的闷烟。这会儿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像个小孩子一样。
家里还有准考生,妈妈习惯了小声说话,生怕惊动了考生,影响了人家的考试情绪。
顾家臣换上拖鞋小声问:“诗华呢?”
“比你先到一脚,在她房间呢。这几天是摸底考试。”妈妈说着跑过去把客厅的所有窗户都打开,通上气,然后把桌子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倒进垃圾桶,把垃圾袋口子扎起来放到门口。
“我出去扔吧。”顾家臣说着就要去提袋子,被母亲拦下了。
“一会儿吃了饭,厨房还有垃圾,我一块儿去倒,不用你来。”
顾家臣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来看电视。电视机的声音也被调的很小。整个屋子都是诡异的安静,夹杂着被风吹淡了一点的烟味,有些压抑。
顾家臣神情略有些恍惚,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这种氛围的主要受益人――大学之前是高中,就像现在的诗华;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准备司考,没日没夜征战了两年,拿下了法律界人人梦寐以求的a照;紧接着就准备公务员考试,还顺带考研究生。
他的人生是如此的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