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啸怀的婚礼正式举行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知了都爬到树上,扯着嗓子没日没夜的鸣叫。
陶与悦怀着孕,脾气变得有点暴躁,听着知了的叫声觉得烦,所以这几天任家大宅里老是有人拿着竹竿到处跑,把陶与悦房间附近树上的知了尽数粘了下来。
任啸怀的婚礼简直就是一场豪门盛宴,好多人是乘私人飞机过来参加的。顾家臣没有去,他想象不到场面到底有多豪华。他只知道,那几天打开电脑,主流网站的主页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那场婚礼的报道。
等婚礼结束了,顾家臣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任啸怀应该会回美国了吧?他留在国内大概是因为那个什么会,大概会开完了他就要回去了。
可他回去之后泽同怎么办呢?又变回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季泽同么?顾家臣的心里始终有点堵,他们怎么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呢?
顾家臣这大半个月里,就是检察院——季家园子——任家大宅三点一线地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一趟了。
有时候妈妈会给他打电话问问他的生活情况,提醒他什么时候该去交水电费了,什么时候该去交气费了,工作忙不忙?不忙还是抽空回家看看,爸爸这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大好呢……
有时候妹妹会打电话来跟他吐吐苦水,说天气突然变得好热啊,教室里像蒸笼一样,她想请假回家去复习,可是又怕爸爸冲她发脾气,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有点紧张呢……
有一次妹妹打电话来,哭了,也没说原因,就说她觉得压力好大,活着好累,下辈子一定不要当人,下辈子一定不要当女人。
顾家臣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叹气。心想,他到希望自己能是个女人,这样说不定会轻松一点,起码不用担心老父老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会气死过去。
起码他还可以给任啸徐生个孩子……任啸徐……他现在想起他来心里就有点凉凉的……他忙了好一阵子了,有时候累得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抱他也懒得抱……他要是个女人就好了,他起码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任啸徐身边,他起码可以给任啸徐生个孩子,就像……就像陶与悦可以给任啸怀生孩子那样,有了孩子,大家就把她当宝贝一样……
只恨不是女儿身,伴君终老过一生。
今天顾家臣下班没有直接去季家园子。他听说有一个昆曲大师来了,季老太爷带着季泽同去拜访人家。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家一趟,一转角却在路边看见了任家的车。
司机冲他招了招手。顾家臣有些疑惑,还是上了车。车子带着他开进任家大宅,停在往日停车的地方,他走到大堂,是韩秘书亲自来迎接他。
韩秘书把他带到任啸徐的房门口,朝着里面说了声:“少爷,顾先生到了。”然后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任啸徐的声音在里面说了一句“进来”,顾家臣就抬腿走进去。这个房间还是那样华丽,下午的光线还很明亮,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任啸徐坐在起居室的餐桌旁边,细细品着一杯红酒。
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照在任啸徐身上暖洋洋的。他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阳光照在他的锁骨上,闪亮亮的如同一串精灵在跳舞。
桌上是任啸徐喜欢的菲力牛排、鹅肝、奶汁牛肉饼、红酒雪梨和罗宋汤,他举着酒杯招呼顾家臣过去,两个人在金色的夕阳下悠闲享用这一桌美味的晚餐。
房间里放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舒缓的乐曲配合着渐渐西下的夕阳、缓缓升起的月亮,和房间里慢慢绽放的水晶灯光,气氛宁静祥和。而顾家臣的内心却似月色里的大海那样幽深而澎湃。
他有好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任啸徐了,他有好久没有这样和他坐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了……对了,上次他还想请任啸徐吃饭呢,当作是感谢他闯了那么多红灯送他去法院……
吃过晚饭,任啸徐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和顾家臣在阳台上看看月亮,吹吹风。钢琴的声音从房间里幽幽飘出来,细腻清幽,犹如走珠,弹得人心旷神怡。顾家臣仿佛看到了任啸徐坐在钢琴前面那优雅的身影,灵巧的双手触碰着雪白的琴键,美妙的音乐就在他的指尖流淌。
今晚的月色特别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悦耳的钢琴声召唤出了月亮的好心情。那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仿佛一台明亮的圆镜。天空明明那么高,月亮却离得他们那么近,好像上面的人会随时跳下来到他们的房间里来作客一样。
月白如练,月色如醉,顾家臣不知不觉就哼起一支歌儿来。
半个月亮爬上来,咿啦喂,爬上来——照着我的姑娘梳妆台,咿啦喂,梳妆台——请把你那纱窗快打开,咿啦喂,快打开——再把你那玫瑰摘一朵,轻轻地,扔下来——半个月亮爬上来——
顾家臣的声音轻而温柔,带着他特有的淡淡的害羞。那声音清润的部分很像林志炫,低沉的部分像罗大佑,高音有点像哥哥张国荣,而沙哑富有磁性的部分,又很像朴树。总之他的声音不像他的人那么老实,他的声音是很多变的。
他唱这首《半个月亮爬上来》的感觉,就像是勺子敲击着装满了水的水杯一样,低而脆,很好听。
他这样的声音很适合唱一些老歌。每次去ktv,总是有很多人要求他点些类似《一生有你》《蝴蝶花》《白桦林》《那些花儿》还有《东方之珠》一类的很老很老的歌。他唱起来总是很能打动人心。有一次冯霖听到他唱了一首《同桌的你》,直接蹲在一旁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