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啸徐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让他有了一种罕见的楚楚可怜的模样。那种虚弱而无助的模样,像极了高潮来临前的那一刻。高潮过后他趴在顾家臣身上喘气的那种脱力感,和现在的模样也很相似。
顾家臣时不时地把手放在他的额头。本来他从药箱里找出了退烧贴,结果只有贴在头上的,没有贴在肚脐上的。顾家臣说小孩子才贴肚脐上,但是任啸徐嫌贴头上太难看太丢脸,有损他任大帅哥的形象,坚决不贴。
于是顾家臣不放心了,只能把自己的手当退烧贴,有空就往自家男人的额头上放一放,把任啸徐搞得一脸无奈。
“你说,就你这个样子,公司的人不笑死我才怪。”
“你活该,谁叫你不愿意休息,发高烧还要去上班。”
“总经理是没有病假的嘛。”
“胡说八道……”顾家臣正想反驳,却立马捕捉到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你是总经理了?”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忙……忙着摸鱼吗?”任啸徐伸出手去拥住顾家臣,在他耳边说,“不然,我巴不得整天都陪着你,怎么舍得这么忙?”
顾家臣于是沉默了,他是一个在自己和他男人的工作面前,会毫不犹豫的,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退居二线,选择支持他男人去为工作拼命的人。
“可是,你是总经理……你哥哥呢?他怎么办?他不是继承人吗?你妈妈也肯?”顾家臣连珠炮一样地发问。
“你说慢点……我头疼。”任啸徐捏着鼻梁苦笑道。
“哦……”顾家臣赶紧帮他按摩头部,听着任啸徐一点一点解答他的疑问。
“我哥,你知道他是空降兵。当初我进任氏,花了整整三年才把基础的东西理顺。我哥才回来多久?就急着要做出成绩来,不顾反对,把老臣调动得一团糟,也不想想他那欧美的一套拿到咱们中国大陆来,有多少是行得通的……”
“空降的影响就那么大吗?”顾家臣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一直觉得海归派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群体,尤其是任啸怀这种去过哈商的人物。他应该是有知识有能力,翻手云覆手雨,一上台就把业绩提高一二十个百分点的那种人啊!
任啸徐在听完顾家臣的感叹,揉着他的头发说:“你呀,叫我怎么说你?说你没见过世面吧,也不对,说你不留心生活吧,我发烧了你反应比谁都快……”
“我干嘛要留心别的,我只留心你。”顾家臣半撒娇半说情话地给自己找借口,“可是,人家不是说,现在中国企业,尤其是家族企业的经营,一定要和国际化接轨么?”
“外交部也成天嚷嚷和国际接轨,可是你看我们入WTO用了多少年?加入之后要适应又用了多少年?哪里有那么快……还有,你说的那是港台的企业,他们可以西化,可我们内地不行。内地的商业完全是看上面的脸色,什么时候处理不好了,上面一下指令,就是我们任氏这么大的企业,号称是西南第一的企业,也遭不住的。我们能在西南站住脚,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那都是任氏在朝为官的叔伯兄弟的庇护……”
顾家臣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他是一个国家公务人员,他当然知道如今的世道是什么样子。官员大过天,说句不好听的,他自己也算是特权的享有者。别的且不说,就说他们司法系统,公检司法部门联合,律师干什么都得看法官的面子,否则什么都办不成,只能打打离婚官司赚小钱,甚至连离婚官司都搞不定。
企业也是这样的,没有体制内的关系护着,所有的商人不过都是官家的钱包而已。其实说到底,任氏这个企业,也是任家那个大家族的钱包罢了。只是大家深谙长久荣耀的方法,就是杜绝杀鸡取卵,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所以任氏才会这么风光。
“所以,你说我哥哥一来就照着他那一套,想要做出个什么惊天大业来,怎么行呢?什么时候一口都吃不成个胖子的。”
“这样……”顾家臣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还以为,我还担心你哥哥来了之后,就一下子把你之前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都抢走了呢。那段时间,你那么低落。我以为……是我多心了。”
“也不算你多心……毕竟我们都还年轻。那段时间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也很担心,觉得自己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水。但是现在也明白了,不管人家对我的威胁有多大,自己闯出来的成就,这么些年学到的东西,累积的经验,是不会被抢走的……我永远都不会一无所有。何况……就算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你。”
任啸徐指了指越来越近的那栋任氏大楼,接着说,“那栋楼,不是最珍贵的财宝。这些车,也不是。最珍贵的是里面的那些人,他们的经验,还有……”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的老总,我爸,和我这颗脑袋里学到的东西。这些是谁也抢不走的最珍贵的财富。”
任啸徐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可顾家臣听得有点委屈,他有些撒娇地问:“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