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西落,层层晚霞将广阔的天空映得红彤彤的,当寇仲披着满身的余辉,在内官的引领下,洒然踏进藏春阁的时候,他便瞧见向来和颜悦色的皇帝姐夫正盘膝坐在御座上,满脸愠色地冷然望着自己,身躯也是稳坐如山,似乎没有半点起身迎接的意思。
“姐夫,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的,难道是病着了吗?”寇仲无视旁边两列内官诧异的眼神,疾步走到杨广御座下的席旁,自顾自地坐定下来,笑嘻嘻地说道,“要不要叫小陵这个新晋神医来把把脉?”
杨广脸上的恼怒之色尤自未退,他冷哼一声,忽然挥手将阁内的内官全都斥退下去,顿时间,偌大的阁内,只剩区区的两人。
“你为什么要将李秀宁放走?”杨广虽徐声道,但脸色却愈冷。
午晌的时候,杨广刚刚草拟出一份积极进攻李密占据地的计划,忽然得到奏报,说道独孤凤已经奉杨广的旨意,赶赴城南区大街的天然居,将单夫人、商秀绚等女以车驾秘密地接入了宫中。
杨广心中惦记着诸女,便赶忙舍下手头的事情,立刻摆驾前往已由单琬晶主持的北宫凤鸣殿,与在那里下榻的单美仙等女厮见。
但当他赶到布置得幽静清雅的凤鸣殿内,却只在里面见着了之前从密道偷跑出宫外的绾绾,以及单美仙、单琬晶、傅君瑜、商秀绚、云玉真、沈落雁、游秋雁等七女,而李秀宁却已是芳踪杳杳,他见状自是惊诧莫名,待他问过单美仙,适才晓得,早在昨日,李秀宁竟已被寇仲带出门去。但直至今日清晨,却都没有见到她返回天然居。
杨广虽说前时与李秀宁有过莫名的芥蒂,但他心中其实对英气逼人,却又不失女子之柔媚的李秀宁实是钟爱非常,听单美仙这么一分说,他顿时心若明镜,知晓定是寇仲这单相思有意将李秀宁放走的。
故而。当心中恼怒的杨广听单美仙无意中说道,失踪多日的寇仲已经出现在城防军,正与徐子陵、跋锋寒聚首叙说别情的时候,他便立即回去下旨,将寇仲召至藏春阁这边。当甫见到他,便劈头质问。
寇仲脸上爽朗地笑容慢慢地敛去,面对杨广怒气冲冲的犀利眼神,他却毫无所惧,只定定地凝视着杨广。
.突然说道:“姐夫,你对李秀宁的心思,小弟自然晓得。但,你有没有为她设身处地想过呢?”
杨广闻言,登时噎住,他其实并不是没有为李秀宁想过,因此他心中也是徘徊良久,因为以李秀宁的伪朝公主的身份,实在不宜出现在自己的身旁,但是。那晚的贪欢,那十数日地相伴,却教他怎么割舍,所以,虽然暗地里时而听到单琬晶劝说自己放走李秀宁。但是杨广也只是口头上虚应而已,磨蹭间。却已将李秀宁带到了东都。
----难道,真的任由她返回长安,重新作李唐的平阳公主?
寇仲见到杨广默然良久,眉宇紧蹙,眼神亦是复杂难明,他的心中微动,忽然静静地说道:“姐夫,她是去追赶李靖等人去了,路线我也知道,假若姐夫执意要追她回来的话,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杨广地目光直直地盯着寇仲的脸庞,却只见到宁静无波的神色,他心内挣扎了一阵,刚待喝声“好”,但话没出口,脑海里却蓦然闪现出李秀宁那郁郁寡欢的哀怨丽容,他心神微颤,右手无意识地挥了挥,终归是涩声说道:“罢了,便任她去吧,强留也没什么意义。”
寇仲的心中暗自轻吁缓气,然后正色肃声说道:“姐夫英明!”
“恩,我曾听说,小仲你以前好象对李秀宁起过心思,”杨广叹息一声,继而凝神望着寇仲,问道,“这是否你放走她地理由呢?”
寇仲的目光与杨广的夷然对视,答非所问地毅然说道:“昨日护送李秀宁出城的时候,我碰见了宋玉致,我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杨广望着寇仲那清澈闪亮的眼眸,顿时觉得,沉压心头多时的那块岩石,倏然间已粉碎殆尽,化为无足轻重的尘埃,他的嘴角微翘,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哈哈笑着说道:“那么,预祝你马到成功!”
“谢谢,”寇仲地脸庞上也绽现出了开朗温暖的笑容,他笑嘻嘻地说道,“但小弟若遇到力有不逮之处,还望姐夫到时多多支持!”
“比如说什么?”杨广发现自己真的喜欢现在这种暖暖的感觉。
“比如说,玉致那位刀法如神的父亲,我地准岳父大人。”寇仲望着上面全无帝皇仪态地斜依在软榻,朝着自己促狭似的眨着眼皮地皇帝姐夫,心中登时涌起一阵欢喜,他发觉,自从赖上了这个与传言迥然两异的皇帝姐夫,自己的生活,渐渐地,越发的生动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