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惊。
宇文冲单手一压腰盼剑柄,冷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四周龙骑禁卫齐刷刷从马鞍之上拿起强弓硬弩,一同对准了老树上的青年。
只见青年吓得面色一变,同时连忙摇手道:“诶诶!别动手!我下来,我下来。”
说着,青年抱着老树,十分笨拙地滑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从步伐身形来看,显然只是个身无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青年落地之后,整了整衣衫和头上的纶巾,然后连忙一躬身,行了个礼道:“这位将军别误会,小可没有别的意思。”
宇文冲冷冷道:“报上姓名。”
青年双手拢于袖中,抬手平揖一礼道:“小可莫奈何。”
“莫奈何?!”
一旁的萧隐谦谦等人一听这个名字,不禁有些好奇地互望了一眼。
显然这个名字有些意思。
宇文冲道:“你是何人?为何藏于此地?莫非有何图谋?”
莫奈何道:“将军莫要误会,小可只是一介书生,只因读书读累了,所以爬上树,歇息片刻。”
宇文冲眉梢一耸道:“爬树上去睡觉?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太好笑了么?”
莫奈何轻轻一叹道:“唉!将军有所不知,圣人有云,登高而望远,其妙大矣。小可登不了太高,便只能爬个树罢了,如此一来,登高而睡,也不失一件美事。”
宇文冲面色一沉道:“废话少说!你在此到底为何?”
莫奈何道:“小可说了,只是睡觉而已。”
宇文冲道:“既是睡觉,为何方才又大放厥词,而且涉及本朝圣祖,既是读书人,便应知妄议圣祖是何大罪!”
莫奈何伸出一根手指头,微微摇了摇道:“非也非也!小可方才并未大放厥词,更没有妄议圣祖。反倒是将军方才提及圣祖之言,有些不对。”
宇文冲冷笑道:“哦?圣祖昔日与剑冢之契约,虽然并非十分绝密之事,却也不是你这个穷酸书生所能知晓的。我倒想听听,如何个不对法?要是真说得有理,本将倒不是不可以饶你一命!”
莫奈何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将军方才提及圣祖昔日与江湖中人之约定,小可并不知晓,所以无从判别真伪。小可所指的,是将军并未理解圣祖对我大周朝的真正遗命。”
宇文冲双眉一凝,没有说话。
莫奈何继续道:“我大周朝以武立国,圣祖是骑在马背上平定的中土大陆亿万里山河。大周朝立朝之后,圣祖感怀万千将士为这万里江山洒下之热血,于皇城禁宫之内修筑了一间凌烟阁,阁内摆设二十四位于本朝有极大功劳之将领,以彰其功。圣祖为表自己胸怀天下将士之心,更是于开朝之日,站于朝天门前,面对神都万千百姓,许下重诺,凡为我大周战死之将士,无论官职品阶高低,一律厚葬,从优抚恤。可如今不过数百年时光过去,我大周对待前线阵亡之将士,竟然已经凉薄到了这般田地?”
说着,莫奈何一回身,一指那一群躲在坟冢后瑟瑟发抖的一干村民,道:“你们看看他们,只是一些安分守己的普通村民,可惜北境的一场战祸让他们的丈夫、儿子、父亲,都被征往前线,如今等来的不是平安凯旋,而是一具具冰凉的尸体。你们能告诉我,这些孤儿寡母该如何面对?抛开日后无比艰难的生活不谈,单就现在,她们想给自己的男人一个入土为安的机会似乎都要被将军你给剥夺了,小可斗胆请问将军,以及各位皇城将士,这是我大周应该做的吗?”
莫奈何说着,缓缓抬起头看向四周的一众龙骑禁卫,抬手问道:“各位也都是我大周的将士,如今这四周埋在土里的都是你们的同袍,他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回,却连一块三尺黄土的掩埋之所都得不到,他们的家属亲眷一边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楚,一边还要受人欺辱,日后的生活都可能得不到保障。这难道是你们想看到的?圣祖昔日在朝天门前说的话,你们难道都忘记了么?天日昭昭,你们今日这般作为,就不怕有报应?难道你们日后也想落地这样的下场?”
说到最后,莫奈何的语调越来越高,目中更有一丝莫名的激动之色:“这位将军,小可一介书生,无官无职,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懂几分道理,既然将军提及圣祖,那小可看着四周这般情景,不得不冒犯将军一二。还望将军,今日之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