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娇惯久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能对佛有一丝敬意,她完全不理解,无趣地走掉了。
小沙弥没感受到两人的剑拔弩张,倒是感受到这位淡施脂粉的施主是个心善的,交谈也更热切了几分。
程朱氏缓过气来,就发话让众人进去,并告知庙里,他们一行人希望在此小住一两日。庙里的人见他们人多,便给他们安排了有数间厢房的独立小院落。
于是木香等人便由一个沙弥领着,先行去安置东西了。
大殿里,程朱氏招呼各人在软垫上跪拜,自己口中则絮絮念着什么,大抵是求尚未出世的孙儿身子康健,求长子仕途顺利之类。
连程睿都被懵懵懂懂地要求跟着照做,只有一个昭容身子不便,就兀自立于一边,手中拿了本功德簿,随意翻看。
册子上密密实实记着来客捐的香火,有多有少,大多数人是求个心安。也有京城乃至各地的大家族定期给寺中捐赠香火,其中含着攀比的意味有多少,就说不清了。
昭容翻弄了一会儿,招招手,一个沙弥应声过来。
“记白银千两,隔日长公主府上会送来。”她扬了扬下巴,睨着跟前垂首看地的沙弥。
沙弥闻言,礼节性地一笑,缓声道,“阿弥陀佛,‘人天路上,作福为先’。施主诚心,我佛必会知晓。”他不卑不亢,许是早见惯了这样的阔绰。
昭容转脸对阮玉仪道,“妹妹你呢?”
她猝不及防被叫到,有对上沙弥和长公主的目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色微红。
母族败落接济不了她,就连仅带上来的两箱子嫁妆,也多数被程朱氏要走充作府中公用,早不知花到哪里去了,她手上的银钱也仅供自己衣食,又何来闲钱捐赠寺庙。
沙弥本也就是顺着昭容的目光看过去,这会儿意识到了她的窘境,主动开口解围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有施主一份心就足矣。”
昭容哪里肯放过她,“妹妹别是拿不出来吧,难怪前些日子见着本宫那镯子就眼红给砸了。”
这却是要将白的说成黑的了。
她等待着阮玉仪羞窘的神色,却不料阮玉仪颔首,直接就承认了,“不似长公主富足,我手上确实没有太多闲钱,暂且添上二十两。佛祖普度众生,想来也不至怪罪。”
沙弥微笑,如之前一般说了谢词。
“二十两?”昭容拔高尾音,嗤笑,“打发叫花子都不比你寒酸!妹妹若是捐不起,也不必勉强充面了,本宫代你一道捐了便是。”
胡乱作比,此言着实不敬,听得一边的沙弥眉头一皱,沉声提醒,“佛祖跟前,施主莫要妄言。”
谁知昭容根本就不理会他,手持功德簿凑近了阮玉仪,将上面的内容指给她看,“妹妹你瞧,谁也没有你那么少的。”
这页记得多是富贾名门,添得香火钱确实数额不小,只是不知,这些人给寺庙捐得阔气,真正用在救济劳苦上的又能比之几成。
见阮玉仪毫无防备地靠了过来,昭容忽地手中一松,让厚实的功德簿啪地落下,盖在地上。
她本人则像是受了惊吓般,脸色惨白,护着腹部,惊呼。
这一声引得殿中其余香客纷纷看过来。
阮玉仪抿唇不语,默默退了一步。
谁也没看见,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处,一名没有髯须的中年男子,将闹剧的始末,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