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趣(2 / 2)

“哥,这个小辣椒儿比我本子里夹的那个还红。”

“哥,大雁蝶儿。”

“哥,你给我找树杈儿粘点蜘蛛网呗,我想自个儿粘蚂螂儿。”

“哥,我不想背死家雀儿。”

陈景年抬手搂住一只蜻蜓,夹着翅膀递给了最后才把主要意思说出来的小家伙。

他把挎包里的水瓶和包着点心的帕子拿出来放进妹妹的背篓里,随手薅了几把杂草垫在兜底。

摆弄着蜻蜓的囡囡总算歇了嘴,陈景年带着她走到树下,从草窠中找到了那只倒霉的麻雀。

外力作用下,麻雀的天灵盖不翼而飞,两只翅膀不自然地向内拢着,嘴歪眼斜地躺在地上。

陈景年紧了紧鼻子,收起战利品,带着妹妹继续往东走,追踪着那些漏网之鸟。

走走停停,弹无虚发。

等囡囡玩腻了手里的蜻蜓,陈景年摘了一把狗尾巴草,给囡囡编了一个小兔子和一个小狗,这时他的包里又多了七只麻雀,剩下的都逃到了河对岸。

抬头扫了眼太阳,陈景年收起崩弓子,让囡囡喝了点水,吃了那块豌豆黄,他掏出小铲子挖起了野菜。

在刚才经过的地方,已经踩好了点,找到了不少马齿蕨和婆婆丁。

马齿蕨这东西清热解毒,焯水之后撒上点盐就是一盘凉菜。

而婆婆丁的用处就更大了,不仅含有维生素,亚油酸和微量元素,更能抗菌,增强免疫力。

在后世,被一些大妈都快完成濒危植物了。

现在这些野菜已经有些老了,只能摘点嫩叶,当作面糊糊的配菜。

要是春天的时候,婆婆丁可以蘸酱生吃。

挑着嫩的掐了一大捧野菜,又挖了一捆蒿草。

野菜放在囡囡的小背篓里,陈景年提着蒿草领着妹妹往回走。

等回到家,看见院门口东面的墙下停着一辆手摇的残疾人车。

“干爸回来了。”

囡囡欢呼了一声,急冲冲地往院子里跑去。

陈景年拾起从背篓里掉落的几片叶子,抬步跨过了门槛。

眼瞅着妹妹跑进前院的正房,陈景年把铲子放回仓房,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和灰土,摘掉几个黏在护腿上的苍耳,才走向正房。

“……我哥打家雀儿打得可准了,一打一个准儿,我让他放包里了,那就不能落灰了……”

屋里的小姑娘正在表功,陈景年顿了顿才推门进去。

“五叔儿。”

陈景年边说边摘掉挎包,放到了一边。

“犟种。”

李宪文侧着身子冲着门,眉清目秀的左脸面向囡囡,满是笑意,而对着陈景年这边的脸上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是择人而食的狰狞。

陈景年习惯地笑了笑,打趣道:“您老把胡子这么一刮,我干爸干妈他们没说您年轻十多岁啊。”

“甭跟我在这套磁,爷们儿没空搭理你。”

李宪文搬了下比右腿长出一截的左腿,左腿的膝盖顶开了两个自行车外带做成的手箍。

陈景年上前把地上的木板挪到一边立起来,木板上捆着一张磨成光板儿的狼皮,下面钉着一层自行车的外带皮,算上那两个手箍,这两样是李宪文日常行走的工具。

“家雀儿放那吧,我一会收拾完用花椒儿水喂上,留着给囡囡烤着吃,你把你干妈给你和囡囡带的菜拿回去,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您受累,家雀儿我来喂吧,我多放点盐,留着等我姐回门的时候再吃,要不一点荤腥儿都没有。”

陈景年乐不得地应道,看着没稀得搭理他的李宪文,拿着饭盒转身推门出去了。

“油渣炒蒜薹,还有少半条熬鱼。嚇儿,干爸干妈这是砸锅卖铁了。”

陈景年端着两个铝制的大饭盒回到家里,看着一个盒子里装了满满一盒子熬鱼,另一个装着蒜薹的饭盒里还盛着大半饭盒的二米饭,感叹道。

为了这场早就定下的婚事,赵长顺和葛玉芹两口子基本掏空了家底。

在这个拿二三斤糖果就敢上门提亲的时代,不算父亲陈京生生病时的帮衬,单说甩出五十块钱的彩礼就完全可以称之为天价了。

回想一下,姐姐结婚时的一切用度,不用合计,干爸干妈肯定背了债。

想起那天赵建军拽着他去吃饭的时候,直给他吃宽心丸,说什么“放心吧,弟弟,哥哥我参加工作了,我们家现在是全家挣钱儿。”

之前,赵长顺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是陈景年的母亲李玉兰刚过头七,按赵长顺和葛玉芹的意思是要把他和囡囡都接过去。

陈景年死活不同意,最后李宪文也说“斧子大病的时候,二嫂找人算过,斧子是井泉水命,八家凿之同饮,取养不穷,益静不益动。”

就此,赵长顺两口子才没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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