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夫人顿时心如刀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环今年只有十七岁,却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十年了,向来忠心耿耿,自己各种事情都是交给她去办的。
哪里有什么刁仆偷主子首饰去卖的事情?这件事根本就是她授意的。
如今家中艰难,茗夫人自己的工钱全都用来还债了,再加上丈夫和小妾的各种挥霍,家中的银子已经快要用完了。
所以她才忍痛将自己的陪嫁首饰拿出来让小环去典当。
茗夫人是个极为要强的女人,不想让别人看扁自己,也不想让别人指点丈夫整日靠着妻子典卖嫁妆过活,所以才会让小环三缄其口。
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好巧不巧地被林媛撞见了。
本是留脸面的事,却成了小环的催命杀手。若是今日的事宣扬出去,小环在逸茗轩还怎么做人?
逸茗轩中都是女子,即便林媛不让她继续留在逸茗轩了,但是人多口杂,难保她们现在居住的地方不会有人听到消息。
这件事,最终的受害人都是小环,而小环却体贴地让她不要开口求情,默默背下了所有的黑锅。
她心里怎能不痛?这是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小环啊!
茗夫人紧紧咬着唇,脸色煞白,坚定地说道:“东家你误会了,这首饰,这首饰其实是我让小环拿去卖的,她说当铺里的人给的价钱太低,我就让她去首饰铺子问问。真的不是她偷的,东家就留她在逸茗轩吧,不要赶她走啊1
茗夫人声泪俱下,殷殷切切,听得小环嘴巴一撇,呜呜咽咽地就哭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林媛心中也是一痛,这对可怜的主仆,真的是互相为对方着想啊!
压下心中情绪,林媛装出一副意外吃惊的样子,问道:“原来是夫人您?那,夫人是遇到什么难事吗?需要银子的话,可以来找我啊,怎么想到卖首饰了呢?”
茗夫人蓦地抬起头来,却不敢跟林媛对视。
水仙银杏也是知情人,看着茗夫人都有些着急,恨不得赶紧上前劝她将自己的难事说出来。
小环更是泪眼婆娑,殷切地看着自己夫人。她就是太要强了,才会让自己这么苦啊!
可是茗夫人终究是让大家失望了,她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的,是,是我看着这些首饰已经过时了,想着将它们变卖了,给我儿子买处庄子留着。我之前看了一处庄子很好,价钱也便宜,就,就想着赶紧入手。东家,你不用担心我,我手里的银子够用了,真的够用了。”
唉!
房间里响起了几声微不可查的叹气声,既然茗夫人已经这样说了,林媛还能再如何?
也只好相信了她的话,不过还是特意嘱咐她,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难过。
茗夫人连声道谢,带着小环出门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媛主仆三人,水仙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个茗夫人真是太冥顽不灵了,枉费我们想了这个主意来逼她,她就是不松口。”
银杏也摇头道:“她是太爱面子了,或许,是不想让自己丈夫知道自己又借钱了吧?不过,她对小环却是真的好啊1
这倒是真的。
只是,今日的事情还是没能成功。
其实今日的事都是林媛和小环想出来的苦肉计,就是想要让茗夫人将自己的难处说出来。
茗夫人若是自己不开口,林媛一个外人如何帮她?借给她银子倒是其次,主要是和离,当事人都不提和离的事,她这个外人若是怂恿的话,岂不是落人口实?
“罢了,反正今日我已经把态度亮出来了,只要茗夫人不把我当外人,早晚会来找我的。”
林媛抿抿唇,心里却是更多了几分期待,从方才的事来看,茗夫人和小环感情深厚,只要小环继续劝说,总有茗夫人来求助的一天。
一楼一处无人的房间里,小环也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家夫人。
“夫人啊,东家都已经那样说了,你怎么就是不开口啊?咱们家如今就只剩下几两银子了,老爷前儿又带回来一个女人,咱们哪里还有那么多银子养着这些闲人啊!夫人,您就听小环的,咱们去找东家帮忙吧!您这样真是太累了1
茗夫人有些疲乏地坐在椅子里,以手撑着额头,声音有些闷:“我的确是累了,可是,我才来逸茗轩多久?若是贸然开口借银子,东家会如何想我?我一个女人能出来做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因为一时冲动丢掉了这个差事,那才是得不偿失啊1
“不会的夫人,我看东家不是那种人1
小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茗夫人摆摆手打断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现下还是想想怎么弄银子吧!这次被东家发现了,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当东西了,只是家里……”
看着茗夫人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小环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夫人,我手里还有几两银子呢,您先拿去……”
“胡说!那是你以后成亲的陪嫁,我怎能拿你的银子?以后这种话不许再提了1
小环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茗夫人严厉的眼神止住,终究是没有开口。
说起来,小环也是很感激茗夫人的,不仅把自己当亲人看待,还处处为自己着想。
当初老爷看她模样出挑,就想着收为通房。可是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却又不敢跟夫人说。
最后还是夫人看了出来,从外边买了个女人回来,才打消了老爷对她的坏心思。
压下心中的旧事,小环慢慢抬头看向茗夫人,鬼使神差地说道:“夫人,您跟老爷,和离吧1
和离?!
茗夫人身子一震,但看向小环的眼中毫无意外之色。
原来这丫头也有这个想法啊!
其实她也打算和离的,若是以前还对那个男人抱有幻想,那么现在他一个一个地往家里弄女人,又一次一次地不给自己脸面,甚至还当着儿子的面动手打她。
她心中那份情意,早已被打磨殆尽了。
可是,想到自己年幼的儿子,她又舍不得了。
儿子才六岁啊,自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难道要让他跟着那个不像话的爹吗?
还有老太太,因为不待见她这个儿媳妇儿,所以连带着对她儿子也不是很喜欢。
没有娘亲在身边,又有一个那样的爹,更没有祖母疼爱,若是以后有了继室进门,那里还会有自己儿子的位置吗?
想到儿子纯真可爱的小脸儿,茗夫人便打消了和离的念头,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也要等到儿子长大成人了再说自己的事。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正月便已经到头了,再过几天就是程月秀和亲西凉出嫁的日子了。
或许是因为日子越来越近,京城里也开始呈现出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就连大街上的小商小贩们私下里谈论的也不是今日你卖了多少头花我卖了多少拨浪鼓,全都改成了和亲之事了。
但是大家热闹归热闹,程月秀自己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
自从正月十五宫宴之后,她就被父亲关在了家中待嫁,宫里也派了两个教导嬷嬷来指导她各种礼仪。
说是指导礼仪,其实多半还是来敲打的。
她身份不同于一般女子,是要代表大雍的脸面远嫁西凉的,即便顶着和亲女的身份,但是在遥远西凉,自己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宫中根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是她是否听话,是否忠于大雍。
听着教导嬷嬷不知多少次说“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大雍子民,切不可做出对大雍不利的事情”的话,程月秀就厌恶地想要大笑三声。
她一个小小女子就算想要做出对大雍不利的事情来,但是她有那个能力吗?宫里的人们真是好笑,做事说话都走脑子的吗?
虽然这样想,但是程月秀可是一点儿也不敢这样说的,家中毕竟还有父母弟妹,她也不是一走了之,路上还有大雍的军队护送,有大雍的奴婢伺候,即便到了西凉,若是大雍的奴婢不尽心,她一个孤苦女子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耐心听着教导嬷嬷的絮叨,程月秀又开始走神了,她又想到了那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他们一起喝过茶,一起聊过天,即便多数都是她热情他敷衍,但是这些回忆也足够她过下半辈子了。
想着想着,程月秀便盘算着,是不是在出嫁之前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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