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急也没用。”翼轻扬轻声呢喃,似是在自言自语,陷入到沉思之中。
忽然她若有所觉地低咦一声,微微合目仿佛在感应什么。
峨无羁诧异问道:“轻扬姑娘,你发现什么了?”
翼轻扬回答道:“无羁兄,小妹有些事情要办,你不必等我。”话音未落娇躯之中绽放出一团粉白色的神圣光华,像一片片海棠花瓣将翼轻扬拥裹在内,衬托得她愈发明艳照人娇艳无双,然后“唿”地声冲天而起转瞬消逝于虚空里。
她的这式“花自飘零水自流”乃是《天后五经》中的旷古奇功,非人间所有。仅仅一个霎那,那粉白色的光柱便再次破开虚空泄落在了鬼城之中,较之传说中的御剑千里不知快了多少。
天已放亮,翼轻扬凝眸打量,只见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古宅,残垣断壁上依稀可见斑斑血迹,应是三年前北冥大战留下的印记。
淡绿色的薄雾尚未散尽,像一条条轻纱飘浮在空中。四周死寂无声空空荡荡,若是胆子稍小一点儿只怕半刻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她的目光迅速移转,眼眸深处掩藏着一缕焦灼与担忧,终于凝定在了一口水井上。
一名中年男子奄奄一息,倚靠在井口旁,只剩下半边血肉模糊的残躯。但即使是这半爿残躯,也已经骨断筋折惨不忍睹,宛若一团微微蠕动的肉球。
然而又有谁能够猜想到,就在数年之前他还曾经是受到万人景仰的正道泰斗,龙华禅寺俗家弟子中的第一人?
在水井的另一头,大约五六丈远的地方,血泊里横卧着一具尸首。他的头颅被中年男子的仙剑穿过,如大锤砸过的核桃般裂开,难以看清楚原本的容貌。但手里兀自死死握住的双拐,还有齐腰截断的双腿和几缕散落在身旁的蓝色发丝……此人的身份业已呼之欲出。
“爹爹……”翼轻扬的脑海一片空白,也不知这一声叫的究竟是气若游丝的翼天翔,还是魂归幽冥的南梦柯?
一位是授以身体肤发的生父,一位是恩重如山的养父。不管这两个男人邪恶也好,侠义也罢,实实在在是她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亲人。
偏偏,他们之间有着浓得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冰炭难容誓不两立。
可就算是这样,翼轻扬依旧想不到最终竟会是这样一场玉石俱焚的惨烈结局!
不,她应该想得到,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自己的养父一剑刺穿生父的眉心,而生父在生命最后一刻毅然决然自爆元神又将养父轰得血肉横飞生机灭绝!
“轻扬……”翼天翔听到了爱女的声音,昏沉沉撑开已被血水黏合的眼皮,赤红色的眸子里燃起一抹微弱的光芒,嘶哑而虚弱的声音道:“帮帮我!”
他热切的语气里,隐隐含有一丝恳求,这在翼轻扬的记忆里是从未有过的事。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准备尽最大努力挽救翼天翔即将逝去的生命时,小羽突然叫道:“坏蛋,坏蛋!”
翼轻扬的纤手一下僵硬,凝固在空中。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南梦柯和觉渡大师的死状,芳心狠狠抽搐。
不救是错,救更是错——可又有谁能够告诉自己,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轻扬!”翼天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挣扎着向她伸出鲜血淋漓的残缺手掌。
“他是你的爹爹!”
“不,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翼轻扬的心底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呐喊,在激撞。
她的娇躯如一尊冰雕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却有两行清泪顺着玉颊无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
翼天翔的眼眸里渐渐失去了光彩,嘴角痛苦地牵扯了一记,低低地喃喃说道:“你——你我的女……”
猛地,那只伸展的手掌无力垂落,额头“噼啪”脆响,金丹焚裂。
翼轻扬缓缓跪倒,一时间不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