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心念念护着那些仇人,父皇呢?这些仇人,在他漠沧君主眼里简直就是一群蝼蚁。父皇对仇人深恶痛绝,你觉得你求的那个令,抑制得住他的嗜血的心么?你可能不知道吧,那个‘承翰宸兮’楼巍峨耸立,气势磅礴,在瞒过所有人的情况下,能在短短半月之内建好,靠的是什么?其背后又是什么?那是成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呐!一座由鲜血和尸体堆砌而成的太子楼,它能不万众瞩目么?”
冰冷的声音似豆大的雨点,在漠沧无痕耳畔阵阵环绕,僵硬的脸庞形同槁木,让人看了心生畏惧。阿信拧着眉伫立一旁,见这抽丝剥茧之势愈加不妙,不再忌惮,急急断言:“请昌王殿下慎言!莫要再说下去了!”
谁知,漠沧无忌变本加厉,语调一升再升,“我不妨再告诉你,庆国大典当天,秦淮河畔雨花台上,父皇私下里早早命人备好了无数死囚,准备在大典那天,将之开刀见血,歃血祭天,以开天光啊!”
“请昌王殿下莫
要再说下去了!”阿信咬牙切齿苦苦哀求。
“哈哈哈......哈哈哈”
两把刀子终究是划破了他沉闷的胸口,心头血终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刺耳的狂笑声中,一泼殷红的鲜血从漠沧无痕苍白的口中涌了出来,飞溅在漆黑的空中,洒下一地的斑驳。华丽的锦袍上,金线绣出的花与蝶,痴痴缠缠,染上滴滴血丝后,此刻竟是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疾咳声触动万千神经,漠沧无痕压着胸口,薄片般的身子几近要往后坠落,幸得阿信及时扶住。
四个奴才吓得几近昏厥,手中的灯笼红光灼灼,“噌”的一声,倒在地上,熄灭了。
失心的笑声仿佛骤然冻结的冰层,于冷寂的空中戛然而止,漠沧无忌惊得连退两步,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两眼一寒,扫了扫地上那抹鲜血,心中惊悸:莫非他的病不是装的?莫非他真的染了寒疾?
见情势不妙,残局一发不可收拾,漠沧无忌颤颤指着身下那几个奴才,急急道:“既...既是奉旨回东宫,还不即刻送太子回宫!”
言罢,淡漠的眸子从漠沧无痕喘息的面容上移至长廊入口,长袍一挥,漠沧无忌的身影在通道上慢慢消失了。
冰与火在他五脏六腑密密交织,漠沧无痕颤巍巍,提起藏于袖口的那块断袍,久久凝望。
那断袍被他越攥越紧,最后染上点点殷红。寒风穿过罅隙,轻纱浮动,苍云翻涌。长长的廊庑从血迹斑斑的这头,蜿蜒而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雪止了,浩浩荡荡的寒风仍旧在肆虐。
这时承翰宸兮大楼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爆裂。几个弹指之后,只见一团比天空的烟火耀眼十倍的火光云,从太子楼顶层爆裂开来。暴怒的油料和酒器从内胆舒展筋骨,伸出一只只杀伤力极强的爪子,整个太子楼瞬间被烈烈火焰缠缠绕绕、无尽纠缠,挺拔的身躯在半空扭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形状。
隐约可见,燃烧的彩灯和红绸在半空中飘飘摇摇,一眨眼,便飞落至一片深渊。
朱雀街东面一隅的上空,登时风起云涌。炸裂之声,横扫四周,霜冻凌凌的枝头霎时响起无数白鸟的鸣叫,无数白鸟腾空而起,直扑云霄。
短短几秒,火势从最高层蔓延至中层,翻滚的赤焰与烟云向四周疯狂地放射,朵朵火焰如巨大的火莲再绽放。又是一瞬间,点点星火乘着东风飞下四周,把毗邻的太子楼的囚奴囹圄和施工木棚一点点吞没。
朱雀街在这一刻,从喧嚣一下子变为死寂。无论是亡奴囹圄外燃灯祈福的仇人、藏娇楼上纵情的贵胄、朱雀街守城的漠沧士兵、东市饥肠辘辘的乞丐,还是在聚龙城城阙上侦查窥视的风人们,都在一瞬间抬起头来。原本灯火辉煌的太子楼,此刻竟是火光四射!
恐怕,这不是烟花戏法,是烈烈的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承翰宸兮楼走水了!”
惊恐的尖叫声从承翰宸兮楼一直传入聚龙城。
“朱雀街告急,速速通报,承翰宸兮楼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