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怔怔立于雪地,握着那把伞遥望着她忽闪而逝的背影,雪落满肩头,有几分沉重。风雪一阵狂扫,风尘府的轮廓,在他眼中渐渐模糊......
昏黄悠长的灯影折射在雕花壁板上,将偌大的内殿衬得格外幽静,金灿灿的花枝在迷离的光影中,暗暗浮动,一缕安魂香袅娜不绝,丝丝缕缕,悄然漫上心扉,蓝田和玉,金钩环,半觞......皆笼罩在一片温柔之中。
罗帐掩人间,空留烛火摇曳,暗影翻飞中,几度春秋惊起几番**。素衣白袍美净如玉,流苏多情微微轻漾;华丽锦袍温软缠绵,金丝真龙熠熠生辉。他们飞落于香腮蒲团之上,缱绻于这如痴如醉的迷香之中。
行云流水的步子,从大殿行至内殿门口。半扇雕花红漆门半掩,两个小厮扛着一床掩得十分厚实的棉被从门中缓出,他们的动作极其小心,见莺莺时,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以示恭敬,行至通廊之时
,步子才稍稍加快,往后花苑去了。
将落在深处的视线收回,莺莺寐下眼掩门而入。她飞快地行至榻前,将公子倾斜的身子缓缓扶起,拾起手边的一杯清茶不疾不徐凑到公子嘴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喉头激烈地滑动着,漠沧无尘痴迷了良久,舒了几口短气,才稍微将身子坐正,薄片般的唇颤了颤:“明儿,再找几个结实的...”
他并未睁眼见莺莺,只是自顾自地闭目养神,昏黄的灯影下,卧蝉深重。
听公子又说出这样的话,莺莺急切劝阻:“不可,公子,莺莺求公子别再这般折磨自己了。”
漠沧无尘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是良久的死寂。沉重的臂膀有意绕开了莺莺的帮扶,漠沧无尘将身子坐直,并理了理未掩的锦袍,那金丝真龙的图纹才彻底露了出来。“已是沉夜,何故出府?”
听到公子冷冷的质问,莺莺急忙扑向榻前,跪在他足下,心思无处可逃:“回禀公子,是阿信...”
有些话明明急于告之,可此刻却如鲠在喉,她的脑子骤然间,只剩被风刮卷的大雪。
“阿信深夜来此,可是因太子?”一对眸子就像一片死潭,黯淡无光,可却十分犀利,漠沧无尘一语中的,语调极其冰冷。
莺莺知道,公子面前,她说不了谎的。别人皆道他是放荡不羁的纨绔之徒,却不知他智慧异于常人,很多事情,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以前都是她逼着公子去斩断过往的种种,如今她却迟疑了,太子落入亡奴之中,下落不明的消息,她究竟该说,还是不该说呢?她一双失策后不再明亮的眸子,一沉再沉。
“莺莺!”
只听得一声闷雷巨响,吓得她猛地抬起了惊慌的双眼,双肩直耸。对上公子狰狞的眉眼之时,她的心跳有那么一刹那,是死寂的!
威逼之下,她眉心一拧,眼中的惊慌瞬间荡然无存,拱手,仿佛在服从命令:“回禀公子,东宫此时无主,太子混入亡奴之中,至今不知所踪。”
寥寥几字,声声悦耳,仿佛是在听一场笑谈。漠沧无尘眉眼拧成一团,先是良久的狐疑,随后便是咧开嘴一阵狂笑,一双剑眉凛冽如刀,紧紧相交。“堂堂漠沧太子!混入亡奴之中?哈哈哈哈......”
骤然响起的狂笑声,就像一只爪子,狂抓着她不知冷暖的心。
她拱手附言:“请公子定夺!”
漠沧无尘凝着眸子,沉思了片刻,嘴角忽然邪魅一笑:“明日,这江山也该乱了。”
莺莺不知其意,登时不知如何接口,气氛悄然静了下来,只听得窗外风饕雪虐,好似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而来,风云乍起,万物将息。
“疾书一封,将此秘闻速速传至漠沧无忌手中。”阴森森的眸子嗔视良久,喉头猛地一滑,漠沧无尘放慢语速冷冷道:“今夜,我要让他死!”
长戟仿佛刺入了心尖,莺莺猛然抬头,居戚戚不可理解地望着公子陌生的脸庞,眸光骤然惊变!
声音杀了回马枪,那匪夷所思的语调,仿佛刀尖上垂挂不住的血,字字诛心!淋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