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有二哥在,往后的路,无论多么难走,也无需畏惧了!”
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案牍劳形,朝廷之斗,仿佛也彻底被抛诸脑后,他心中藏了许多话,忍不住想要释放出来,因为,一直以来,二哥是他唯一的知音,他是他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地倾述之人。
“二哥,你可知,这些天我在朝廷之中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吗?漠沧无忌三番五次......”
“阿痕”他一手捂住了他的唇齿,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他睁大的双眼,漠沧无尘淡淡道:“今日,我们不谈经纶,你说过,我们要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你忘了吗?”
两眸灿灿,待二哥将手松开,漠沧无痕旋即一笑道:“没忘没忘!恕我太激动了。”
漠沧无尘回之一笑,将负在他肩上的五指,顺势落到他的手心,状似关心:“阿痕,亭外风大,寒气逼人,咱们入亭去!”
“好!”漠沧无痕应声道,其实,他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寒冷。
青白两袖忽而卷成一团,并肩携手入亭去,正要入亭,漠沧无尘不禁驻足,抬头朝亭上飞檐一仰。
“阿痕,你听,铜铃的声音多好听,你要一直记得啊!”
蓦然跟着二哥的视线望去,那铜铃悬挂在飞檐之下,被风不断肆虐着......他的旖旎的眸光慢慢暗了下
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二哥落下眼神,回头与他相望,他旋即静默地点了点头,嘴角漾出一丝笑意,他发现二哥的脸上满是欣然之色,可在某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二哥的笑是冰冷的,就好像,他已经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笑的了......
同袍入亭,静默无声,气氛悄然变得幽静,他忽而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他一定要好好守着二哥,他要他无忧无虑地笑!
亭中,檀木圆桌,七窍玲珑,镂空式的雕花,技巧精湛,旁边还有四个同流的圆凳,只需窥此一处,整个华亭的精巧雅致便不言而喻。
“二哥,与你说一件喜闻,十几日前你送我那盆雪悠花,你猜它怎么了?”漠沧无痕翻起袍子开始坐了下来,悠然自得道。
“它怎么了?”
只听得二哥随口接了一句,看着二哥此时忙碌的背影,他有些许好奇。并未怎么注意,他继而挺直了身子,正色吟道:“沐阳而生,临窗而开。”
言罢,登时喜上眉梢,内心无比欢愉。谁料,他的二哥只是自顾自地回了一字:“哦。”
对于他过于平淡的反应,漠沧无痕很明显有些失意。
雪悠花的种子是他冒着风雪冲进风尘府的落花院亲手从泥土中采撷赠与他的,当初所有人都笃定他成活不了,更别说在短暂的花期里开出花来,他向来不喜百花凋零的景象,故也作推辞,后来盛情难却,为了不让他失望,他便将之移植到了东宫。
不曾想,雪悠花竟出奇地活了下来,而今花开正好,他以为,他会比自己还要高兴,谁知......
正伤心,二哥回头淡淡道:“你说与我一桩喜闻,那我也还你一桩乐趣,可有兴趣?”
作为报复,他也就淡漠地点点头,然后便见二哥从身后摆开的食盒中,取出两只杯盏,摆到桌前,扣住一只杯盏,细细推至他面前,笑着道。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惊奇不已,他指着眼前的杯盏,朝二哥诧然道:“二哥竟然还带了酒?”
“每日望着宫墙那些残雪,想来秦淮河畔此时早已雾凇沆砀,天地一色,便也想着于此亭中,对一江山色,饮一杯热酒!”
漠沧无尘弯着身子一边取物一边一字一句解释道,随后,双手小心翼翼摆出小炭炉,开始生火。
“往日在漠沧我几番缠着二哥去雪中饮酒,二哥都闲麻烦,故作推辞,今日二哥怎会突然有这番雅兴?”
眼睛忽然一片眼花缭乱,漠沧无痕更加惊奇地问。
“我知道你一直恋慕着书卷中描绘的秦淮风光,曾经在漠沧时,却一直苦于没有这番良辰美景,今日咱们终于可以如愿了。”
几缕寒烟袅娜开来,金灿灿的火焰慢慢浮现,漠沧无尘一边解释,一边将一只黝黑色的酒壶置于小炭炉之中。
“二哥费心了。”
听他耐心地忆起从前,漠沧无痕早已听得入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眼里透着暖暖的光。
见他忙地满头大汗,忍不住说道:“这等苦活,二哥不应该做的,对了,怎不见莺莺?”
以前出游,皆是莺莺和阿信相随.......
这一言,反倒提醒了他什么。
那话一说出口,他的心跳在一霎那仿佛止住了!
闻声,漠沧无尘悄然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
无莺莺,亦无阿信。
“二哥......”漠沧无痕锁着唇,心里压着的那桩事不断催促着他坦言:“阿信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