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临行前告诉过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可将他混入亡奴囹圄的事情暴露出去,若是将此事告之众东宫官,则又该如何?
而今赵虬髯又走得突然,无法借他之力暗中调查此事。
或许不对,太子出事与赵虬髯致仕一事仿佛不是巧合,这其中定有联系。
千丝万缕的阳光忽然迸射过来,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一圈圈光晕笼罩着他,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大人?”见他陷入一片沉思,正等候吩咐的卫率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他眉目忽而一抬,暗自拿定主意,然后从腰间提出太子令牌,吩咐:“奉太子之命,即刻调遣一队卫率离开秦淮,去追赵廷尉返回漠沧的马车!一定要保他安!”
登闻鼓连连敲响,一群白鸟登时飞上了青天,千丝万缕的阳光如金子般洒落,将原本就是金色的宫殿照得极尽闪耀,物极必反,被这尊贵至极的颜色所笼罩着,整座聚龙城并没有往日那般流光溢彩,反倒显得格外肃穆,令人心悸。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漠沧皇高居龙座,揉着太阳穴,低沉地说了一句,整个人显得有些困倦。
邱内官手执拂尘往廷下扫了一扫,群臣执笏板低头不语,故挺直腰板,欲遣散群臣,未料,廷下声音骤起。
“启奏陛下!臣,有本启奏!”
漠沧皇抬眼朝下面视了一眼,还当是谁,原来是兵部侍郎姚七郎,还未开始问话,他便知道他要奏什么。继续揉着太阳穴,应了一声:“姚侍郎有何要奏?”
姚七郎举着笏板走了出来,低着头高声回道:“启禀陛下,微臣闻言,亡奴囹圄廷尉赵虬髯昨夜忽然致仕,连夜返回漠沧,关于此事,敢问陛下,廷尉是犯了何罪,才落得这般田地?”
“姚侍郎这是在责问朕么?”漠沧皇摆了摆头抬声道,音如狂啸的海风掩盖了潮汐的声音。
姚七郎从容接:“微臣不敢!只是微臣与赵廷尉同朝为官三十载,三十载守望相助,齐心协力,只为兢兢业业效忠陛下,作为他的挚友,对于他的致仕,微臣自然要问上一问。”
忽然致仕,连夜离京,此事漏洞百出,恐难以服众!
“朕念及他年事已高,提前允他致仕,有何不妥么?”漠沧皇反问道。
姚七郎当即接话:“若微臣没有记错,廷尉上旬方于漠沧举办过半百寿宴,如今正值大衍之年,正是精力旺盛之时,何来年事已高一说?且廷尉乃是一介武夫,力能扛鼎,如此盛年,怎不堪用了?”
“朕怎么觉得姚侍郎有些天聋呢?莫不是姚侍郎也老了不成?朕方才明明说过,朕是提前允他致仕,是廷尉自己主动请辞,故而致仕。”漠沧皇有些不耐烦。
“陛下!自入朝以来,赵廷尉为百姓之苦殚精竭虑,他公正严明的践政之风在漠沧更是饱受百姓夸赞!为民请命是他一生的夙愿,试问,未能鞠躬尽瘁劳命死,焉敢坦荡上书乞骸骨!”
廷中静得可怕,姚七郎却频频举头,满腔热血被心之赤焰燃烧,顷刻激荡而起,热血陈词间,慷慨激昂。一语落,心之焰不灭!
九扇敞开的鎏金大门错彩镂金,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穿透其间,斜斜地照射进来,洒落遍地清辉。
被连连数语逼得恼羞成怒,漠沧皇冰冷的目光忽起,朝下面的姚七郎极目望去,廷上阴暗的光线与廷下的强烈光线形成极大的反差,他登时觉得有些障目,丝毫看不清姚七郎挺立的面目,其后,一道冗长的黑影被铺地的阳光拉长至门外。
“如此说来,姚侍郎是觉得朕逼走了赵廷尉?”
“难道不是么!”
手边的奏折,被他顷刻间扬手挥下,七零八落地滚落在地,雨点般的声音登时划破了廷中所有的肃杀。
漠沧皇重重地拍了拍龙座,虎目圆睁着:“臣子猜忌君主——姚侍郎!你好大的胆子!若是人人都学你这般,那这巍巍朝堂岂不是要成了市井之地!”
“若不是君主猜忌臣子在前,又何来臣子猜忌君主一说!三十载股骨之臣又怎会一朝无声而去!”
君威何惧?心中意既难平,姚侍郎只管高举着笏板,对着天子高声质问,举头时,也仿佛在问青天!
群臣惶恐,欲出言劝阻,暗中抬头见天子之威正盛,劝阻的念头,在心中又草草落下,局势,如火在冬日枯草的原野上蔓延。
只见漠沧皇早已气得眼冒金星,扬起的两指在空中颤了两下,喘着气正要发威。邱内官一旁急得已是焦头烂额,心中怪着姚侍郎今日怎么这般莽撞,逼到这种情形,漠沧君主定是要唤金甲武士将其拖出午门当即斩首!姚侍郎身兼要职,也是漠沧难得的功臣良将,若就这么薨了,这这这......
正思忖着该如何制止天子发威,殿门外忽然传来急报。
“报——边关传来紧急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