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突然平地而起,客栈外边挂着的绣有“锦绣客栈”字样的金色旗帜迎风怒展,猎猎如火,每一针每一线,似金色的凶龙狰狞舞爪,欲冲破旗帜飞腾而出。
窗栓以绝地反击之势,终于挣脱了束缚,损坏的窗子霎时挣开,肆虐的狂风冲了进来,炉中的炭火“咻”的一声彻底熄灭了,而那盏扑朔迷离的灯盏最终走向油尽灯枯的轮回之道。
整个房间幽地暗了下来,唯有她一双发亮的眸子,染着火光,迸发出无尽的星芒。
白饵紧咬着牙关,双目赤红,一张脸孔青白泛紫,双拳紧握,好似有通天的大火蔓延在她的胸腔之内。突然间,她双眼抬起,朝将离深深凝望,身形瞬时间如同振翅飞起的白鹤,心中的决定如根生长。
“将离,让我作你的诱饵吧!受伤流血我不怕!只要能够成为你的诱饵,成为一只能够为你所用的诱饵!”
翻飞的雪花飘了进来,一个劲地扑在二人脸上。
被她一言震惊,将离只觉得窗外的阵阵风雷不是敲在他耳边,而是心里!将离怔怔地看着她暗变的眸子,下意识地将她推开,整个挺拔的身子再也玉立不住,好似被风雪侵入,后退了一步。
“白饵......你在说什么?”他薄唇颤颤,撇下寒星不可思议地问。思绪飞旋,血液忽然沸腾,反目咬牙切齿又问:“白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纵飞雪肆虐,她决心不改。轰然一声,小小的身子跪在将离身下,拼了命地请求:“将离,让我作你的诱饵吧!教我武功,授我谋略,我会帮你杀了漠沧皇的,我一定会帮你杀了漠沧皇的!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无论你有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答应我让我作你的诱饵!”
她声如疾风骤雨,引来无数雪花,落在眉间,落在发上。
雪,多么熟悉的雪。
长长的队伍之中,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嫂子、三姐面露恐惧,在风人的生拉硬拽下,强行登上了载着白色囚笼的马车,她们,生离死别的悲戚中,饮下一杯杯毒药,从此撒手人寰,睁着一双双嫉恶如仇的眼睛,横七竖八地倒在一片尸体之中,逐渐化作一堆堆白骨!
白家老宅的院子里,锋利的弯刀一次次刺入父亲、大哥和二哥的身体,一具具伤痕累累一次次倒了下去,直到拳头再也攥不紧,直到望着苍穹的雪落入他们的眼里,而他们却始终不愿意阖上眼睛......当小小的木门重重推开那一刻,“家破人亡”四字从此与她生生相连!菡萏初开似的眸子,极尽望,鲜血在横流,亡灵在注目,每一幕都是刺目惊心,父亲、大哥、二哥,他们都死了,那一双双担忧的眸子在告诉她,他们不会安息的!
入骨之恨埋了这么久,总要破土而出的。
白雪可以掩盖那些裸露的痕迹,但当它再次飞来、扑面之时,熟悉的温度总会勾起深埋的一幕幕。
她,忘不了。
将离只觉得后脊冰寒刺骨,脖子僵硬得发麻,似乎连血液都冻住了,面对白饵的声声哀求,他几乎崩溃:“不可以——”
音似洪钟,眼里,皆是冷漠,三字说出之时,身都在颤抖。
心,仿佛被刀子横穿了一般,疼痛无比。
“为什么!”她极尽不甘地朝他声声寻问:“你曾说过,只要我白饵答应作你将离的诱饵,只要我服从于你,你便能教我‘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本领,曾经你亲口说过的,这是你亲口说过的啊!”
“那只不过是我设下的圈套,步步诱你上钩的圈套!那时的我,只不过是将你当做杀人的刀子!将你一步步往深渊里推!让你替我去送死!而今!你白饵是我将离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们结过义的!我将离说过要保护你的!我将离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亲手把你往深渊里推!亲眼看着你为我去送死呢!”
将离激动地解释着,身的血液顷刻间涌了上来,面目涨得绯红。
“可你是一个杀手!你的职责是杀人!不是保护人!你来自神将司,作为追云令的一杀,你就该做你该做的事!”白饵声嘶力竭说着。
“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他分得清对错吗?”将离坚定地说了出来,将问题当做回答。
熟悉的话再次响起,不禁扣响她许多心弦,她寂寂地流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你教给我的,是你一步步改变我的!我不想做一个不知人间冷暖的杀手!更不想荒唐地活着!白饵,你知道吗?从你在囚奴囹圄说出这些话开始,我早就放弃了让你做我的杀手的念头。我只想说,孰是孰非,如今的我分得清!”
看着白饵摇头逃避的神情,将离忍不住跪在她面前,托着她的手,含泪相问:“白饵,你不相信我了吗?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可以保护好你的!无论多久,无论多难,我都可以保护好你的!”
“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