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佛,很多人的信仰大部分都是源自于本土,南靖不信佛,也不接受佛,南靖允人向来只相信自己,他们坚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世间万物皆是由人创造的,所有困难也是人制造出来的,杀戮,纠纷,以及一切不平等。他们能制造困难,自然也就能解决困难。面对那些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他们认为那是自然对他们的警告,这时,他们便会对自己的行为加以约束。”
不知白饵问题的缘由,将离只是淡淡地答道。
白饵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心中暗自感叹:是啊!人定胜天,历经这场劫难后,或许会有更多人不再信佛!
黎桑之所以数年繁荣与太平,很多人皆认为那是得益于佛的庇佑,包括皇室在内。君主开明的政治不假,但若没有佛在天上庇佑着,繁荣与太平便不会出现。这也是佛法为何会在黎桑一度蔚然成风的缘由之一。
“那你信吗?”将离好奇地问。
“不信。从六岁开始便不信。”白饵坚定地说道。
一转眼,二人不觉已至金明寺的正门,一座高高的牌坊立在眼前,两根巨大的石柱上刻有一副对联,匾额上檐角高飞似凤尾乘风而去,一系列与祥瑞有关的浮雕盘踞其上,“金明寺”三字簇拥其中,走笔苍劲有力。
正看得入神,将离忽然不停摇晃着她的手,急着道:“白饵,你快看——”
她皱着眉头,不禁朝牌坊内望去,长长的白色台阶层叠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最顶端,可以看到金明寺大殿的一层檐角浮在空中,就像是猛虎抬起的厉眼,俯视众生。
而那长长的台阶上正排着两行冗长的队伍,他们都是附近的难民,好像在讨粥。
二人心思不定地上了几层台阶,此时有一稍稍年轻的男子低头丧气地走下来,看方向,像是从大殿里出来的。
男子打他们身边经过时,嘴里一顿絮絮叨叨,像是在提醒他们:“走吧!排不上的。上百号人,每天只能供三桶粥,现在最后一桶都快见底了!别指望了。”
语气很是失意地说完,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诶——”白饵想再问些什么,看样子已经来不及了。耳畔顿时便传来了抱怨的声音:“还指望着能赶上斋饭,这回倒好,连口粥都喝不上了!唉......”
白饵看了看那堆山的队伍,暗自叹了口气,谁料,将离忽然问:“白饵,饿吗?”
“有点。”看着他诡异的眼神,她小声答道。
“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急!你在这等着,必要时,就躲起来!”将离紧着眉很认真地嘱咐道。
见状,白饵心中顿生不安,看他这架势,他该不会是要去抢吧?
她旋即拉住了他:“你要干嘛?”
将离有些木讷,接口道:“拿粥啊!”
“怎么拿?”她旋即问。
“当然是......”他摆了摆手腕,筋骨声作响。
白饵沉住一口气,忿忿道:“我一个棒槌敲在你脑瓜子上!一个杀手跟难民抢吃的?说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们也是难民啊!”将离驳斥道。
显然,金明寺住不得,吃不得,安不了身。白饵平复好心情,拉着将离的胳膊,将身板挺得直直的,凛然反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信佛吗?既然不信佛,何必吃佛的食物?”
说罢,转过身,托着他直下台阶。
“喂喂喂。”将离被拖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解地问:“你这是准备去干啥”
“人定胜天去!”
五个字融在风中,似花铃般清脆。
午后的山顶,云雾绕树,冬虫藏在草丛里,嘶嘶作响。一块大石头上,盘踞着一群难民,正聒噪。不知何时,山坡上爬上来了几名难民,融入其中。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山脚下秦淮河上飘来了一艘花船,船上有一美娇娘,神似天仙下凡,不仅长得倾国倾城,还身怀玄妙之法,无风可起碧浪,只手可动花船!”
云雾不止,聒噪愈烈。